但他又覺得殿內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因為從幼時起,便有人事無巨細地同他描述垂拱殿內廷議的情形……
高高在上的御案,四周的龍紋梁柱,身著各色官袍的官員,還有最前排擺放的三把太師椅,
兩位次相已經落座在兩側,
而最中間那把高出一頭的太師椅還空著。
容玠盯著那把太師椅看了好一會兒。
有那么一瞬,那空蕩蕩的太師椅上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那人穿著紫色官袍,鬢發微白,
精神矍鑠,身邊靠著一根龍頭杖。似乎察覺到什么,那人轉過頭來,看見容玠的一刻,露出溫和而慈愛的笑容,“玠兒,到祖父這兒來……”
容玠眉宇間難得閃過一絲恍惚。
然而下一刻,幾聲喚聲就讓他從幻想中倏然抽離。
“樓相。”
“樓相來了……”
容玠眼里的惘然瞬間消散了個干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余燼死灰。
垂拱殿內,不論是諫官還是御史,都紛紛轉過身來,越過容玠朝他身后喚道,“樓相。”
“都到了?”
一道年邁而威嚴的嗓音自身后傳來。
容玠緩緩轉過身。
殿門口,兩道身穿紫色官袍的身影走了進來,最前面的正是首相樓岳。樓岳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步伐沉緩卻不蹣跚,手里拄著的一根龍頭杖更像是身份點綴,而非助益……
目光觸及那根熟悉的龍頭杖,容玠瞳孔縮緊,眼底的陰鷙幾乎要漫溢而出。
樓岳的目光在殿內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容玠身上。
二人四目相對,容玠面無波瀾,樓岳瞇了瞇眸子,似乎是笑了一下,隨即又輕飄飄地移開。
“篤。篤。篤。”
龍頭杖在地上敲擊出的沉悶聲響,像是落在容玠頭頂的重錘,一下一下,將他心底的暴戾硬生生砸了出來。
樓岳徑直從容玠身邊越過,而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他的子婿——汴京府尹齊之遠。
齊之遠聳著肩、雙手攏在袖袍中,松弛得不像是來上朝,更像是在市集中閑庭信步一般。此刻的他尚且預料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甚至興味索然地打了個哈欠,瞥了容玠一眼。
那漫不經心的目光,仿佛就是在看一只隨時能被碾死的螻蟻……
“陛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