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玠回過神,“陛下。”
皇帝看過來,嗓音里滿是精疲力盡,“他們說的這些罪狀,你可認?”
容玠垂眼,薄唇微啟,一字一句道,“臣,無罪可認。”
話音既落,殿內一片嘩然。
樓岳扶著自己的龍頭杖,緩緩睜開了眼。
站在不遠處的齊之遠瞥見了樓岳的神情變化,稍一思忖,便站了出來。
他轉頭看向容玠,嗤笑道,“容司諫,中丞大人說了這么多,你便只有一句無罪可認?這是何意?是指你沒有和知微堂暗通款曲,泄露朝政機密,一切都是御史臺和諫院捕風捉影、蓄意陷害,還是在你眼里,將那些公文交給知微堂僅僅是你們容家的家事,與國政無關?”
容玠沒有應答,只朝皇帝拱手道,“陛下,中丞大人方才說臣有三罪,現在臣亦有三問,想請教大人。”
“準。”
容玠側身,對上怒目而視的賈中丞,“一問中丞大人,何為朝政機密。”
賈中丞蹙眉,只反應了一瞬,便對答如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胤疆域內,大事小事,都應經由進奏院先呈給陛下知悉!未得詔令、甚至連陛下都還不曾過目的,那便是朝政機密,怎能公之于眾?!”
容玠點了點頭,“說得沒錯。大胤境內,萬事都給先呈給陛下知悉。可據我所知,河北奏報是十日前送達進奏院,五日前送達御史臺。尋常公文奏報,經由御史臺傳閱批注,至多不過三日,便會呈遞到陛下的御案之上……”
他嗓音清越、語調平平,可卻暗藏殺機、一語中的,“敢問中丞大人,為何在知微堂公開奏報之前,鹽稅之患遲遲未能上達天聽?”
殿內倏然一靜。
賈中丞的臉色驟變,滿腹的冷嘲熱諷都被噎在了喉口,“你……”
一句話打斷了原本的節奏,這位中丞大人竟是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么,下意識看向坐在最前排的樓岳。
樓岳摩挲著手里的龍頭杖,若有所思。
御座上的皇帝略微坐直了身,“的確,河北鹽稅之患,朕也是從你們彈劾的知微小報里才知曉。所以賈庸,御史臺為何無人呈報此事?”
垂拱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為什么?
自是因為河北轉運使姓樓,是樓岳的嫡子,樓貴妃的長兄。
可在場所有官員,無一人敢說實話。
賈中丞額頭上沁出了些冷汗,再無方才大義凜然、勝券在握的底氣。他對上皇帝審視的目光,一咬牙,驀地伏首請罪,“御史臺近日的公文堆案盈幾,還未來得及將此事呈給陛下,此事是臣的疏漏……”
只一問,竟就將矛頭調轉對準御史臺,也將百官請辭的合圍捅破了一個窟窿!
樓岳看了齊之遠一眼。
齊之遠會意,出聲替賈中丞解圍,“御史臺公務繁忙,諸位大人宵衣旰食,偶有疏漏,也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