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這參商樓的炭火燃得太旺,還是心里藏著事忐忑焦灼,梁王在這凜凜冬夜里都覺得熱,忍不住動手扯開自己身上的氅袍系帶,脫下來丟到一旁。
“都什么時候了,您老人家還有心情看戲,還是看這種時興玩意?”
樓岳盯著臺上,卻是氣定神閑,看得津津有味,“今日良辰吉時,就該看出好戲。”
梁王掃了一眼四周,欲言又止。
借著臺上的鼓樂聲遮掩,他向樓岳湊近,附耳密語,“今日是那容玠去跟北狄贖人的日子,北狄那群人真的會如外祖父所愿,將容玠殺了?”
樓岳的手指在幾案上合著節拍輕叩,“今日見到大胤使臣,北狄領主便會開出極為荒唐的贖人條件,要大胤北境的十三座城池。憑容玠那個性子,他斷然不會應允,北狄便可借此機會除去容玠,佯怒發兵……到了無法收場之時,我自會向圣上進言,讓你去與北狄和談,屆時,你便將早已答應北狄的六座城池讓與他。”
梁王豁然開朗,“如此一來,既除去了我們的眼中釘,還能與北狄交好,又能借和談立下赫赫之功,盡得民心……一箭三雕!”
樓岳笑而不語。
梁王也放松下來,笑著靠回了圈椅中,笑容里摻了一絲陰毒,“只是有些可惜。若今日去的不是容玠,而是我的那個好弟弟,便更痛快了……”
樓岳瞇了瞇眸子,笑意更甚,“沒了容玠,端王又有何懼?只要沒有容家,這朝堂,這汴京城,便又會回到我們的掌控之中。”
梁王轉念一想,“甚是。”
“所以現在,便好好看看這出戲吧。”
樓岳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長地,“過了今日,汴京城里還有沒有這參商樓,都不一定了……”
夜空漆黑、無星無月。
被北狄據為己有的湘陽城樓上懸著大喜的紅燈籠,燈燭被紅紙映成了血紅色,照著城樓,在城外的荒地上投落了大片大片的猙獰暗影。
容玠的車馬停在了湘陽城外。
遮云持著符節去城墻下通傳,可剛說出大胤,便聽得嗖嗖幾道破空聲,他敏捷地側身避開,幾支羽箭便擦著他的袍角釘在了地上。
緊接著,城樓上便傳來北狄口音的喊話——“領主有令,只許容玠一人進城!”
遮云攥緊了手中符節,面露不忿,而容玠不知何時已經走下馬車,出現在了他的身后,伸手將符節接了過來。
“我去了。”
“公子……”
遮云憂心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