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他卻一臉的坦然,“你不是不知道讓他們去哪兒尋你?”
“啊?”姚月娥眨眨眼,卻見封令鐸蹙眉問她,“要我再說一遍么?”
“不!不不,不必了。”姚月娥回神,戰戰兢兢地重復了他剛才的句子——益州府罨畫池,南巷街封府。
她如今終于不必漂泊轉徙、顛沛流離。
也終于可以告訴她的爹娘,她住在哪里。
她好像有家了。
那一年的冬至,益州難得地下了雪。
回程的時候,姚月娥被身后的人裹在大氅里,騎著馬,晃悠著睡了一路。
就像小時候趴在阿爹的背上。
其實這么想來,封令鐸似乎對她也不算差。若不是因為當初的不告而別和之后的杳無音信,姚月娥覺著,或許自己還真就被迷惑著,一輩子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妾了。
她想得入神,迷迷糊糊地想去觸碰他微動的眼瞼。然而伸手的一刻,燭火織出的兩片陰翳顫了顫,姚月娥一怔,隨后便撞入那雙深邃的鳳眸。
她屏住呼吸從床沿上跳了起來,隨后又像是沒頭蒼蠅似的兀自轉了好幾個圈,身后的繡墩,桌上的杯盞,一堆的東西,噼里啪啦都被她給撞掉。
“姚師傅?”門外的侍衛貼著隔扇探問。
“沒、沒事!”姚月娥手忙腳亂地放下險些潑了的藥碗,深吸氣,整了整微亂的衣衫。
身后傳來沉悶的笑聲,姚月娥轉頭,正對上那雙如漆似墨的眸子。
她沒什么好臉色地端起桌上藥碗,語氣不善地往他跟前一懟,嗔到,“笑什么笑?!醒了就快把藥喝了,都快放涼了?!?/p>
許是笑的時候牽扯到肋下傷口,封令鐸蹙眉“嘶”了一聲,擺出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姚月娥懶得搭理他,拿下把挑了挑他沒受傷的另一邊手,決不再心軟半分。
封令鐸倒是干脆,一言不發地攤開另一只手,姚月娥這才發現,原來那上面竟都還有一塊不大不小的劃傷。
“……”行吧,反正伺候這位爺喝藥的事,她近來也是習慣了。
思及此,姚月娥端著碗,再次坐回了床沿,半扶著他,一勺一勺地將藥都給喂了。
及至喝到最后一勺,封令鐸忽然閉眼蹙眉,一副難以下咽的模樣,囁嚅著道了句,“苦?!?/p>
這可讓姚月娥為難了。
如今這樣的情形,能撿回條命都算不錯,這位大爺竟然還嫌棄起了藥苦?這里一沒飴糖,二沒蜜餞的……
突然,封令鐸翻身捂住了唇,姚月娥以為他要吐了,趕緊蹲身要給他尋個唾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