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是烈士?
這…從何說起?她一個解放前在大戶人家當傭人,后來靠著點微末關系混了個五保戶的老媽子,哪來的兒子?
更別說烈士了,這…這彌天大謊,簡直是往死里踩她啊。
巨大的震驚和突如其來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這謊要是被戳穿,她這五保戶身份都可能保不住。
但在那零點幾秒的停頓后,老太太那被皺紋擠得只剩下一條縫的渾濁眼珠里。
竟然在極致的混亂和恐慌中,猛地迸發出一道更瘋狂的精光。
這…這現成的臺階,這送上門來的刀子啊。
蘇長順啊蘇長順,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以為這樣就能踩死我?
卻不知這是捅破天了還給我遞梯子。
她臉上的悲切瞬間被一種更深刻,被侮辱被損害的委屈所取代,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那嗚咽聲陡然拔高,變成了凄厲的嚎哭。
”嗚哇…王…王主任啊,他蘇長順不是人啊,他喪盡天良啊。”
老太太捶打著胸口,哭得撕心裂肺,唾沫橫飛。
”他…他不但污蔑我一個孤老婆子…想占柱子便宜…是寄生蟲…是吸血蟲…他…他現在還敢編造我兒子的身份,往死人身上潑臟水啊!”
她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干枯的手指緊緊抓住王主任的袖口,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
”主任,天地良心啊,我老婆子的兒子…早些年…是…是死在打反動派的戰場上…可他…他不是在隊伍里扛槍的正規軍啊…他就是個幫著送糧食跑腿的民夫…擔不起烈士這兩個沉甸甸的大字啊…他蘇長順就是胡編亂造,冤枉我老婆子啊,想用這烈屬名聲來套住我老婆子…也是想用冒充烈屬的帽子把我往死里逼啊,我老婆子冤吶,他是要逼死我啊!”
老太太哭得情真意切,把蘇長順的烈屬帽子接過來,但巧妙地貶低了一下,既坐實了兒子為革命犧牲過,又哭訴蘇長順往死人身上潑臟水隨意捏造烈屬,用烈屬帽子道德綁架她,逼她去死。
直接把蘇長順釘在了”侮辱底層為革命獻身的民眾”,”捏造污蔑死人身份”的恥辱柱上。
這罪名可氣死五保戶罪名更重,更狠,這是政治錯誤,再不是內部矛盾。
王主任的臉色瞬間變了。
蘇長順那小子…竟然還編造了別人兒子的身份?
這簡直是…太不像話了,捏造革命者身份,尤其還牽扯到犧牲者?
老太太的兒子身份具體如何姑且不論,但蘇長順編造她兒子是烈士然后拿來堵她嘴這事,性質極其惡劣。
王主任心里的天平終于狠狠地傾斜了,之前還覺得蘇長順臨機應變能力強,現在只覺得這小子膽大妄為,不擇手段。
”老太太,您別激動。”王主任按住老太太揮舞的手,語氣加重。
”您好好養病,這些事…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