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后院劉光天的哭嚎聲似乎弱了下去,變成了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和嗚咽,皮帶抽打的啪啪聲也慢慢停了,只剩下劉海中粗重的喘息和怒罵。
蘇長順搖搖頭,拉著李曉梅準(zhǔn)備回家。這種破事兒,眼不見為凈。
沒想到,他剛抬腳,一個(gè)瘦高的身影就從后院月亮門洞的陰影里急匆匆地鉆了出來,差點(diǎn)撞上他。
是劉光齊。
昏黃的路燈下,劉光齊那張清秀,帶著濃濃書卷氣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焦慮,恐懼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眼圈泛紅,嘴唇微微哆嗦著,額頭上全是細(xì)密的汗珠。
他顯然聽到了弟弟剛才的慘叫,也聽到了父親暴怒的咆哮。
”長…長順哥!”劉光齊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急切,一把抓住了蘇長順的胳膊,手指冰涼,還在微微顫抖。
”長順哥,求…求你了,幫幫我,勸勸我爸吧,他…他又在打光天了,這么打下去…光天…光天會(huì)被打死的,真的,求你了長順哥。”
蘇長順看著劉光齊這副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樣子,暗道:勸?勸個(gè)屁!這毛病得治,勸?
劉胖子看著官迷心竅,說話不著調(diào),可打兒子這事兒,他門兒清著呢。
他從來不用拳頭,板凳這些硬家伙,就用他那條寬厚的牛皮皮帶,抽的時(shí)候,專挑屁股,大腿這些有厚衣服遮擋,不容易打出明顯外傷的地方下手,那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
打得你皮開肉綻,疼得鉆心刺骨,哭爹喊娘,但絕不會(huì)傷筋動(dòng)骨,更不會(huì)留下明顯的,能讓人抓住把柄的嚴(yán)重傷痕。
這就是純粹的虐待,精神加肉體的雙重折磨。
那皮帶抽在皮肉上的悶響,那皮帶扣甩動(dòng)時(shí)的金屬撞擊聲,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求饒…
本身就是一種酷刑,一個(gè)十二歲的孩子,承受這種痛苦,那種恐懼和絕望,足以摧毀一個(gè)人的心智。
蘇長順心里厭惡到了極點(diǎn)。
這種行為,他確實(shí)看不慣,但他更清楚,在這個(gè)年代,老子打兒子是天經(jīng)地義,是家務(wù)事,誰吃飽了撐的管這個(gè)?
打孩子?又不犯法,他蘇長順拿什么去勸說劉海中?
不過嘛,這劉海中的毛病他能治…
蘇長順看著劉光齊那張寫滿哀求,恐懼和絕望的臉,又聽著后院隱約傳來的,劉光天壓抑的抽泣和劉海中似乎還沒完全平息的粗重喘息…
給老劉添點(diǎn)堵,讓他不痛快,這事兒…倒是可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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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路燈在蘇長順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光影,讓他此刻的神情顯得有些莫測(cè)。
他沉默了幾秒,就在劉光齊快要被這沉默壓垮,心懸到嗓子眼的時(shí)候,蘇長順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珠子一樣砸下來。
”停手?或者以后都不再打?”他嘴角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嗯…辦法,或許是有的。”他故意頓了頓,目光銳利地鎖住劉光齊瞬間亮起希望的眼睛,清晰地吐出最關(guān)鍵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