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東旭則緊張又專注地模仿著,汗水從他額頭流下,滴落在滾燙的鐵砧上,滋的一聲化作白煙。
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里那股被逼出來的狠勁和求生欲,在鏡頭下顯得格外清晰。
許富貴貓著腰,眼睛緊貼取景器,雙手沉穩而精準地操控著鏡頭的推拉搖移。
他摒棄了花哨的技巧,整個鏡頭運用穩,準,實!
特寫——汗水滴落,中景——師徒配合,遠景——鍛錘砸下的巨大沖擊力與整個車間的繁忙景象…每個畫面都充滿了原始的力量感和無聲的敘事張力。
蘇長順站在許富貴身后不遠處,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
他并非只是監工。他的心思活絡著。
他小聲嘀咕:“嘖,李師傅這眼神,夠兇!賈東旭這小子,臉都嚇白了…不過別說,這畫面感,真帶勁!”
”許師傅這手夠穩啊,這大鐵錘砸下來,我看著都肝顫,他鏡頭居然一點不抖?練過?”
”哎呦,這汗珠子掉鐵砧上那滋啦一聲,絕了,這音效都不用后期配。”
他留意著許富貴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調整焦距時手指的力度,搖鏡頭時身體的協調,面對爐火強光時如何迅速調整光圈…
這些技巧,不是書本上能學來的。
他心里琢磨:這玩意兒,比寫劇本累多了,不過…好像也挺有意思?
出乎蘇長順意料的是,許富貴似乎察覺到了他的這份學習意圖和看熱鬧的心態。
在一次更換膠片的間隙,許富貴一邊熟練地操作,一邊頭也不回地主動說。
”蘇干事,看您挺關注這機器的?看得挺起勁兒?”
”嗯,確實新奇!”蘇長順坦然地承認,湊近了些,”這黑布隆冬的,您在里面摸黑換膠片?不會弄錯吧?”
”哈哈!”許富貴在布罩里笑了,”熟能生巧,您注意看這個片盒的卡口,”他摸索著指導,語氣帶著專業人士的從容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示好。
”有個小凸起,對準機器這邊的小凹槽,咔噠一聲就到位了,這就是手感,比眼睛看還準,大茂!學著點,別毛手毛腳的,回頭把膠片曝光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他這話,表面上是訓斥旁邊幫忙打燈的許大茂,實則是在向蘇長順展示自己的專業素養,同時也在不露痕跡地傳授秘訣,還帶著點小幽默。
許大茂在一旁撇撇嘴,但不敢反駁,老老實實地聽著,記著。
父親早就嚴厲告誡過他,這次拍片是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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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兩天時間,許富貴像上了發條的老鐘,精準而高效。
車間里那些充滿人情味的小故事——李慶祥嚴厲中帶著期許的教導,賈東旭咬牙硬撐的倔強,工友間無聲的扶持,老工人摩挲照片的溫情…
以及軋鋼機吞吐火紅鋼坯,鋼軌延伸的磅礴畫面,都被他那雙布滿老繭卻異常穩定的手,通過那臺機器忠實地捕捉到了膠片上。
效率高得讓蘇長順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這老許,干活是真利索,看來是真憋著勁兒想露臉啊。
這天一早,蘇長順騎著自行車,載著媳婦李曉梅晃晃悠悠地進廠。
剛到廠門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軋鋼廠那平時堆滿煤渣和廢鋼的露天小廣場上,此刻赫然停著一架墨綠色的軍用直升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