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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難（第2頁）

少年的心xiong一時被叵測的未來與新生的希望填滿。

“你便留在我兄嫂身邊協(xié)助料理余下雜事。

待得萬事穩(wěn)妥，我再接你完聚可好？”李世民認(rèn)為自己的安排萬無一失，只待長孫青璟點頭應(yīng)允。

若是她因不舍與擔(dān)憂而垂淚，他也少不得設(shè)法哄她安心。

“不好！”長孫青璟毫不遲疑地回答，眼中的火焰跳動了數(shù)下，帶著不服輸?shù)那榫w，甚至——有一點挑釁的意味。

“你說什么？”“我說過了，你若去洛陽，我也同去！——這世間本也沒有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

你若涉險，我怎好在千里外若無其事地旁觀。

”“我去洛陽市因為天意難違背，因為母親臨終的囑托，因為照顧父親，因為需要防備陛下的猜忌，因為……”他有些調(diào)皮地解釋道，“萬一事有不虞，我腿腳比較快，一定能從紫微宮、從洛陽城里跑出來！你又有什么必須隨我同行的理由？”長孫青璟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喪髻，手指滑過粗糙的麻線，又回落到膝頭。

“我腦子還算好使，萬一你遇到不測，總須有幫手替你傳遞消息，與你一道謀劃如何逃命；至于逃跑的腿腳之快，你也不是沒領(lǐng)教過——大概，就只比你跑得慢一點點！”長孫青璟說到激越之處，禁不住拍打李世民的膝蓋，“說實話，我逃跑的速度也未必比你慢，只不過我從叔父家出逃之日不幸被你猜中了去處——不然，若我真心想要悄無聲息逃出大興城，你也未必尋得著我！”長孫青璟自信這一番辯駁能令李世民消解疑慮，攜自己同去洛陽。

雖然多少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關(guān)切之情卻未曾飾偽。

她作出這番決定倒也單純：既然有一個少年在她養(yǎng)父一家最為窘迫困頓之時施以援手，既然他的父母兄弟對這門倉促婚事并無異議，她便自然而然地將自己視為這個家庭的一部分，休戚榮辱與共——哪怕他們應(yīng)在圖讖，哪怕他們心生異志，哪怕他們吵嚷爭執(zhí)、優(yōu)柔寡斷、各懷鬼胎，他們?nèi)匀皇沁@個茫茫天地間唯一一個毫無芥蒂地接納她這個孤女的家族。

這就足夠了！甚至，哪怕他們之間甚少有男女之情，她也依然愿意去融入這個吵鬧又堅韌的家庭。

長孫青璟也許會因為一場婚姻而成為某個家族身份上的一份子，但是決計不會輕易成為這個家族精神上的一份子。

李家的喧鬧、尷尬、涌動的暗流、交織的心機、同心斷金的意志讓她感覺熟悉、溫暖、有趣而又勃發(fā)，雖不完美但足夠可親，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這些迥異又相似的靈魂。

“觀音婢，你確實足夠聰慧。

”李世民收斂起平日愛說笑的性情，平靜地肯定著，“我很感激你在我母親彌留時的照料，她一定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也許——也許你是她墨守成規(guī)又心有不甘的歲月里最后的慰藉……”說起母親，情緒才從昏迷中緩和過來的年輕人竟然又唏唏噓噓地流下了眼淚。

他一時無法自制，任淚如雨下也不愿意整理一下恣肆的悲傷。

“母親臨終前最不舍的是你，最令她驕傲的也是你，你所說的最后的慰藉是你自己，不是我！”長孫青璟湊近李世民，右手搭上他的肩頭，“勉之，抓住命運的每一次契機，放手一搏，站在母親向往的高處，去觸摸她不曾觸摸的蒼穹。

”去登頂，去聽山風(fēng)，去看日暈，把孝陵的柳枝扦插在你所能到達的最高的地方！那樣的未來當(dāng)?shù)闷鹨话僮袕]，當(dāng)?shù)闷鸢肷c亡母相伴的赤子之心。

——長孫青璟在心中默念。

“不要辜負母親，你是他最愛的孩子——不僅最愛，也是最信任的兒子。

”長孫青璟大多數(shù)時間會把“重”放于“愛”之前，她一貫認(rèn)為因重視與信任而生發(fā)的愛意最為牢固，不論雙方是親人、友人或者戀人。

“她把父親和兄長都托付給你呢！——礙于父兄的面子，母親不能直說你也要學(xué)著支撐門戶。

”長孫青璟覺得李世民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被憂傷蒙蔽了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