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宮已經掛上白色經幡,左右放著給人跪坐的蒲草墊,拱桌上擺放香爐、燭臺、長明燈,以及新鮮水果和點心。
蕭遠盯著其中一碟桃酥,道士們開始為亡者念經,偏宮的香火裊繞里。
他低眸,藏起眼底的冷漠。
蕭遠憶起三歲那年夏天,老太妃拿金簪扎他的嘴。
他鮮血直流,掙扎大哭,終于引來阿娘,老太妃卻假笑著往他懷里塞了個桃酥,對阿娘謊稱是他自己磕破的。
都以為三歲的孩童不記事,可老太妃錯了,他一直記得。
男男女女的哭靈聲在宮里回蕩,虛情假意的把戲,蕭遠起身,也去裝作孝子賢孫,給齊太妃化些紙錢。
焚燒紙錢的火盆設在遮風避雨的瓦檐下,蕭遠將紙錢在火盆中點燃,看著火焰把它們化為灰燼。
煙火熏紅了他的眼睛,他含著眼淚默不作聲地燒紙錢。
旁人竟以為他真的傷心。
只可惜,蕭遠演得再好也枉然。
偏宮轉角的太湖石旁,柳婕妤正和入宮伴靈的母親說悄悄話。
母女倆難得見面,柳婕妤哭道:“母親,我聽人說紀王為了軍功殺胡人,殺孽重,竟把慶王和老太妃都克死了,接下來還不知他要克死誰。
母親,孩兒也在宮里,孩兒害怕。
”她母親拉著她手,又驚又懼:“我的兒,此事你聽說誰的?”“方婕妤、施美人和秦美人她們都在議論,我聽她們說老太妃就是看見胡人鬼魂被嚇死的。
”柳婕妤露出厭惡的神情,“真是應了老鼠生兒會打洞的老話,先皇后就是不守規矩死的,不曾想這紀王也是個禍害!”……齊太妃停靈二十一日,這場雨一直沒停歇,反倒越下越大。
蕭遠晝夜守在靈堂,每日才睡兩個時辰。
好不容易熬到今日送太妃的棺槨入皇陵,陳牧看他眼下青黑,擔憂他身體撐不下去。
“殿下,今晚還是好生睡一宿吧?”蕭遠用冷水洗了把臉,稍微精神了些,道:“先看路上情形如何吧,若是沒大事,我便好生歇一晚。
”陳牧松了口氣。
屋外的雨下個不停,空氣又冷又潮shi。
他們寅時就要送老太妃去皇陵,蕭遠起身去看長明燈,那燈是不能熄滅的。
這時,幾個小內侍正在供桌邊守著長明燈,蕭遠看見其中一個在打瞌睡,身子搖搖晃晃。
下一瞬,那小內侍猝不及防一頭栽下去。
蕭遠眼疾手快抓住他后脖領子。
可惜還是遲一步。
小內侍沒摔倒,手里捧著的物件掉下來,咣當一聲砸翻了長明燈,燈油潑灑一地。
老天爺像是故意給蕭遠出難題,偏巧這時陛下和眾大臣過來,一眼就撞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