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天氣還是冷,蕭遠孤身走過朱墻下,呼出的白氣轉眼消散在寒風里。
這世上最不缺好事者,很快便有人胡亂謠傳蕭遠的事,有人說他踩著將士的尸骨才拿到那些戰功,也有人說陛下溺愛紀王才不肯再讓他上戰場,更甚者說他怯戰的。
短短幾日,各種議論傳遍京城。
孟薇也聽說了。
先前她只知慶王過世,今早去紙鋪,竟聽見路人談論慶王的喪儀是蕭遠協理,那些人還說,蕭遠得了戰功就目空一切,才會被陛下貶去禮部管喪儀。
今天是慶王出殯的日子,這位老親王慣愛欺壓百姓占人良田,陛下因他是親兄弟也不管一管,百姓們嘴上不說,心里卻恨透他。
如今他去了,路上冷冷清清,沒有哪個百姓愿意出來觀禮。
孟薇的馬車在土路上碾過車轍印,駛向慶王府。
阿橙說:“姑娘,咱們沒得慶王府邀約,貿然去祭奠,這不合規矩吧?”孟薇掀開車簾一角,刺骨寒風刮在她臉上,她神色擔憂道:“我不是去祭奠慶王。
”到了慶王府大門外,孟薇步下馬車,看見街邊雖掛滿了白色喪幡,卻空蕩蕩的,只停了一輛馬車。
按說,百姓不來觀禮也在情理之中,但皇親國戚們不可能不來。
孟薇心里著急,會不會是吉時到了,王府貴賓們跟著主人家的送葬隊伍出城去了?蕭遠在禮部協理喪儀,他自然也要跟去。
她急得咬唇,心想,要是早來一步,說不定就能碰見他了。
這會沒辦法,她再怎么失望,也只好先回去。
然而一回頭,孟薇竟看見蕭遠一身素白喪服,垂眸踏出王府門檻。
晨曦里,他走得很慢,像是肩上背負著看不見的重量。
蕭遠聲色肅穆,心里卻沒有半點悲戚。
皇家最不缺勢利場中之輩,他幼時阿娘過世,自己也被陛下廢黜儲位,這些叔叔們慣會見風使舵,轉而就對太子和寧王極盡諂媚。
沒有哪位皇叔給過他一分善意,也包括慶王。
送葬的隊伍已經去往皇陵,蕭遠協理完喪儀打算回府。
人世悲涼,今日他送慶王走,說不準哪一日便輪到他走了,人生這趟旅途,真是苦。
初春的清晨寒風冷冽,蕭遠低眸,慢慢走向自己的馬車,整個人看上去單薄得很。
孟薇追上去,軟軟喚他:“殿下。
”姑娘家嗓音清脆,蕭遠心里一顫,抬眼,一抹萱色身影映入他眼里,見那少女眉眼溫柔,擔憂地望著他。
蕭遠有些難堪,她大約還不知道他被貶去了禮部,偏偏在這種時候被她撞見。
他別過臉,指著出城的方向,聲線艱澀:“送葬的隊伍剛走,你快些便能追上。
”孟薇搖頭:“我不是來吊唁慶王,我是來找殿下的。
”慶王欺男霸女,她才不會吊唁那種人。
蕭遠穿得少,蒼白手指被寒風吹得冰涼,他聲音很輕,輕得像要被風吹走似的:“找我何事?”孟薇說:“我擔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