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內心只余極度的震撼與崩塌。
七八歲的時候,柏韞總是夢到一個人反反復復地在她的夢里,自殘。
很利落,痛快的自殘。
而且場景都是在一處夜間宮殿里,有幾次,她能看清殿里的陳設,很大很恢弘,金碧輝煌。
就燃了少許燈,影影綽綽的物件:朱批、玉璽、龍袍、龍椅……柱子上還雕刻著九爪金龍。
她夢里的這個人居然是皇帝。
可是太奇怪了,這個男子的臉分明還是個玉面少年,好看的不像人。
在夢中與他對視時,劃開手臂的鮮血濺到臉上,如同玫瑰枝藤生長,鮮艷又詭異,美的驚心動魄。
他的臉猝然出現在眼前時,朦朧間,鬼燈一線,柏韞都看的呆愣在原地。
除了皮相的驚艷,這個人還很不正常,行為是個瘋子,偏偏卻沉著的可怕。
少年每每在左右雙臂用尖刀劃開數道又深又長的口子,露出的白骨看得人頭皮發麻,他自己卻連眉頭都不皺一點兒,金尊玉貴的面龐像神像一般絕漠。
在夢里,少年好像能知曉她的方位,穿過夢境和自己對望。
那樣的眼睛,丹鳳眼,天潢貴胄。
他身量也高,將大件龍袍穿的長身玉立。
每次對視,柏韞總覺得心都要驚從xiong腔中炸開:他望著自己,又好似沒有在望。
眼波深如相柳毒水,穿透自己身體,無物生生。
不怕死的人很多,死不是最痛苦的。
死也有很多死法,不讓死的死法最痛苦。
比如凌遲,柏韞親眼見過那些被凌遲的人,有面上痛苦萬分恨不得咬舌自盡的,當然舌頭已經被拔了;也有傲骨如鐵的,面對劊子手仍露挑釁之色,不怕疼不怕死。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但就是沒有他那樣的,死水沉底,好像在永久重復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其實他面上沒有濺到血時,還挺平和的,有點可憐。
柏韞覺得他是不想活了,可也不能說他求死,因為這人壓根已經落至到了無欲無求的境界。
至于他為什么這樣矛盾擰巴,不知道。
柏韞從來沒夢到過他在做別的事情,不過在夢里這個人是皇帝,他當然要上朝理政,每日處理許多事務。
夢的多了,雖然還是會被嚇到,但柏韞清醒的時候琢磨,覺得這位皇帝每天晚上還得抽空剌自己兩刀也是挺有空的。
剛開始做夢的時候,她不過七八歲,當時擔心這人是個厲鬼會在哪一天纏上她,后來父親安慰她說既然是皇帝,死后葬在皇陵里四方四正的根本爬不出來!!她想想也是,而且這個人大概率不存在于現實,那么年輕漂亮就當皇上了,還有這種怪癖,哪有這樣的九五之尊,這新周的皇上年紀都很大了。
漸漸懂事以后,知曉了鬼神之說多是荒誕不經,她也不信鬼神,當然也就把這件事當個奇聞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