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課再度被打斷的張肅目光從書本上拔出,靜靜看著胡兒首領,等他自言自語結束。
“抱歉。”賀蘭定起身作揖。自從開始上課學習,賀蘭定的三觀每日都在被刷新,古人的許多神奇操作都讓他想不通、看不明白,忍不住地想吐槽。
比如前日學的國史之獄,北方的高門士族在此事件幾乎被屠戮干凈。
而這樣的滅頂之災起源就在于崔浩在修國史時直言不諱,不按照皇帝的要求來,要寫一些拓跋家的丑事兒。
這是腦殼有包才干出的事兒吧?這不是自己找死?
好吧。賀蘭定摸摸鼻子,古代名士們的堅持與氣度不是自己能夠理解的。自己只是個普通的想要茍且偷生的凡人,氣度、風儀都沒有命重要。
“夫子您繼續。”賀蘭定保證自己再有不隨意插話了。
張肅繼續講如今的太子太傅崔光的官場升遷之路,“光少年家貧,撰寫書稿以潤筆之資贍養父母”
聽到這兒,賀蘭定又坐不住了,悄摸摸舉手,示意夫子自己有話要說。
張肅無奈,只得停下講課,問,“小公子有何疑慮?”
賀蘭定趕緊問,“崔光的父親不是太守么?怎么會家貧?!”
而且在這樣一個階級固化的年代,一個窮光蛋能走上人生巔峰,出任太子太傅?——高歡那樣的窮光蛋除外。
張肅心中微微嘆氣,丟下手里原本準備好的講課材料,解釋道,“這就要說到南朝的事情了”
原來,崔光的父親的確是太守,卻不是大魏的太守,而是南邊宋國的太守。后來宋國沒了,崔光父親的太守也當不成了。
“那崔光不是清河人啊。”崔光的父親、祖父都給劉宋當官的,出生也在南邊,那和清河崔氏關系不大啊。
“這就要說到”張肅頓了頓,爾后認命道,“這就要說起士族的認定了”
給賀蘭定做夫子輕松嗎?
賀蘭定為人親和,性情溫和,不僅不會動輒大罵夫子,還非常好學,兢兢業業地完成學業任務。簡直是夫子們最愛的學生。
然而,張肅和徐清二人在授課后不久就發現了賀蘭定的難搞之處:基礎為零,除了識字會寫,對于史經、律令之類全都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這也正常,畢竟是鮮卑胡兒。
但是,賀蘭定還非常好問,且提問角度非常之清奇。經常問得兩夫子說不出話來,直懷疑自己和學生中總有一個是蠢蛋。
一堂課程結束,賀蘭定頭昏腦漲,夫子張肅也面如枯槁。
張肅腳步虛浮地回到自己的休憩處——賀蘭定對兩夫子很看重,兩人雖不住在賀蘭大宅,但是賀蘭定還是給兩個各自安排了屋子做歇腳處。
“張兄”徐清看重如同被榨干的張肅苦笑,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張肅也苦笑,“小公子好學上進,我等該高興的。”——可是也太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