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朝廷需要一場大勝來振奮人心和士氣。”崔真如是猜想。
賀蘭定管不了朝廷想做什么,
他眼下只能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因著賀蘭定的大手筆賑災,
又提前鑄造了冰雪城墻,
懷朔鎮今年雖然也受災,
牛羊死傷無數,但好歹牧民們都還吊著口氣活了下來。
待明年開春,天氣和暖,雨水的滋潤下,老百姓們便會如荒野之草般重新活過來。
然而,其他的幾個軍鎮情況可就糟糕了。他們既沒遇到賀蘭定這樣的“好心人”,還雪上加霜地遭到了柔然人的劫掠。
南梁浮山堰士卒被凍死了十之七八,敕勒川的牧民們也沒好到哪兒去。
待開春,積雪消融,其下掩埋的尸骨暴露于荒野,他們都是誰的兒子、誰的女兒、誰的阿爹阿母
賀蘭定心里難受,揉揉有些酸脹的眼睛,搓搓臉,讓自己從酸苦悶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眼下,我也是自身難保。”賀蘭家的存糧能挨過這個冬日就算是阿彌陀佛了。
“明年開春后才是大挑戰。”糧食吃光了,牛羊也死差不多了,田里的甜菜也凍死了——幸好當初阿塔娜嬤嬤留了一手,只播種了一半的菜籽,不然明年春天想補種都沒有種子。
崔真也面色難看,敕勒川的牧民們原本靠著羊毛制品的生意好不容易過上了相對安穩的日子。結果,一場雪災輕而易舉地摧毀了一切。
沒有了牛羊,不僅意味著要餓肚子,還意味著無法繼續生產羊毛制品,意味著生路斷絕。
生存危機之下,草原牧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南下。
“我不希望那樣。”在賀蘭定眼中,無論胡人,還是漢人,都是中國人。他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向另外一方揚起屠刀。
說著,賀蘭定看向崔真的眼睛,“還請崔郎君助我。”賀蘭定想要通過崔真打通世家大族的商路。
“精鹽、精糖。”這是賀蘭定目前手里的最大底牌,是他度過明年難關的關鍵,“我要糧食。”
賀蘭定手里的糧食救不了整個敕勒川,但是世家大族手中的糧食說不定能夠力挽狂瀾。
賀蘭定想要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趁此機會將整個敕勒川都握進手中。當然,這其中的風險自然也不言而喻。
雪白的鹽粒,晶瑩的糖塊,這是賀蘭定重振敕勒川的資本。
便是見過世面的崔真也忍不住失態,眼睛微瞪,好久沒有言語。
“崔郎君?”沒有得到回應的賀蘭定出聲提醒。
“這”崔真咽咽口水,緩緩道,“成交。”
崔真都能想象出,手握雪鹽晶糖的崔家將會如何大出風頭——路有餓殍也不影響世家斗富。
所有人都在等著冷酷的冬日結束,從延昌四年的臘月盼到熙正元年的正月。
盼來了皇朝改換年號,新皇大赦天下,卻沒能盼來一個艷陽天。
一直到三月底,紛紛揚揚的大雪還沒有停,陰沉的天空像是破了個口子,沒完沒了地向大地傾灑著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