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期,她走過了泰國的小街小巷和寺廟。在每一個陌生的街角,每一次日出日落,她都會不自覺地想:傅西凌會喜歡這個角度嗎?傅西凌會嘗這種食物嗎?傅西凌會如何評價這幅畫?
而徐珠——她親愛的、認識了十年的摯友徐珠——卻很少出現在這些思緒中。偶爾想起,也是平靜的懷念,而非曾經那種撕心裂肺的占有欲。
手機突然亮起,工作群的一條條消息彈出來,開始安排年假后的工作。
河面上的夕陽突然變得刺眼起來。她打開購票軟件,預訂了明天回國的航班。
然后,她點開與傅西凌的對話框,盯著屏幕看了很久,卻還是沒有發出任何消息。
最終,她關上手機,看向遠處漸漸沉入河面的夕陽。
飛機落地萍洲,周紫妤去取了行李,航站樓人來人往,年假結束,比平時更加繁忙。她卻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投入繁忙中去。
周紫妤調轉方向,拿出手機,指尖在鍵盤敲落,請了半個月的假。她直接走向機場柜臺,定了一張當天去林芝的票。
她選了靠左側窗戶的位置,旅途中完全睡不著,飛機穿過藍天白云,飛越雅魯藏布江峽谷,飛過南迦巴瓦峰的時候,靠窗的旅客都拿出手機開始拍照,她也一樣。
這座山峰是如此熟悉,傅西凌給她發過很多張雪山照片,但卻是完全不同的角度,她現在也拍了很多張,回看照片時一張張翻過,她想發給傅西凌,想當他的旅行青蛙,但她沒有任何理由或資格。
她在林芝機場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天,第二天在鎮上入住了一家名叫“在路上”的民宿。民宿還留有著春節余韻,掛著紅字和燈籠,還有藏民風情的新年主題唐卡和吉祥結。
她看著照片,循著傅西凌曾經去過的地方,到了南迦巴瓦山下,拍了許多照片。她去的時候晴天,高原的天空藍得純粹無暇,如藍絲絨幕布襯托著雪山,山上積雪很厚,山頂棱角鋒利有如刀削。
她特地等到黃昏,山體由粉金逐漸變為赤金,上次傅西凌來的時候,還遺憾沒有拍到日照金山。
回到民宿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等服務員送上飯菜的時候,周紫妤的目光看向大廳里的便利貼墻。
在東南亞旅行的時候,她習慣了不僅看景,也看人。不同游客的動作,都反映著一種種不同的生活。
她的目光從一個便利貼跳到另一個便利貼,小小一面墻上,寫著祈求夢想成真、考試順利、家人平安、要一輩子在一起等等不同愿望,看到熟悉名字的時候,突然心臟一縮,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一張淡黃色便簽紙上,用黑筆寫著——
家人平安
小熊健康
紫妤,要開心
那是如此熟悉的字跡,“要”字開頭的第一筆,寫字的人似乎是有猶豫,留下一個明顯的黑色圓點。
這是傅西凌之前寫的。
顫抖的手指撫上那張便簽紙,眼里突然熱意翻涌,她沒有立刻抽回手,只是像被定在原地一樣,僵直地站著,喉嚨像是被堵住一樣,呼吸短促卻無聲。她努力想止住淚水,可眼淚卻像斷了線一樣,止不住地落下。
她再也沒有辦法否認,她很想他,她想見他。
更重要的是,她突然明白,她——
很愛他。
她拿出手機,點開購票軟件,手甚至有些顫抖,手機屏幕也因為眼淚變得模糊,她抽了紙巾擦干眼淚,深吸了好幾口氣,買好了明天的機票。
確認付款的那一刻,周紫妤盯著屏幕,許久沒有動作。她突然笑了,像是某種束縛和桎梏消失,低下頭,肩膀微顫,那笑像是從心底涌出來的,夾雜著眼淚,苦澀又輕盈。淚水還掛在睫毛上,她卻已經笑了——那些茫然、痛苦、不確定和壓抑,在這一刻忽然有了出口。
她打開和傅西凌的對話框,輸入航班號和時間,猶豫了一秒,又加上:我明天回來。
發送十分鐘后,沒有任何回復出現。
她又等了一個晚上,早上還是沒有任何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