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長了語調,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一場戰役傷了腿,如今只能靠著那素輿代步,想來心里定是郁氣難平吧?”
這話像冰錐,直直刺向宋墨最痛的地方。姜繆的臉色終于有了一絲波動,她抬眼看向姜卿卿,眸中閃過一絲冷意:“六公主慎言。侯爺是為國負傷,便是坐著素輿,也比那些只會躲在溫室里嚼舌根的人尊貴百倍。”
“你!”姜卿卿沒想到她會突然反駁,一時竟語塞,隨即又冷笑起來,“看來姐姐對這位夫君,倒是護得緊。只可惜啊,人家未必領你的情。”
她朝貼身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會意,悄悄退了出去。姜繆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頭的警鈴更響了。
片刻后,宮女回來,在姜卿卿耳邊低語了幾句。姜卿卿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她站起身,對姜繆笑道:“姐姐,前面的梅林開得正好,我帶你去瞧瞧?聽說宋侯爺每日這個時辰,都會從那邊的石子路經過呢。”
姜繆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宋墨有午后散步的習慣,那條石子路是他回偏殿的必經之路。姜卿卿這般刻意,定然沒安好心。
“六公主,你看那株梅花開得多好。”姜繆忽然停下腳步,指著不遠處的一株綠萼梅,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驚喜,“我在南楚從未見過綠色的梅花,咱們過去瞧瞧吧?”
她想拖延時間,讓那些太監的冰塊化掉。可姜卿卿怎會看不出她的心思,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過是些俗物,有什么好看的?走,去石子路那邊!”
兩人拉扯間,已走到石子路入口。姜繆遠遠看見宋墨的素輿正被十五推著,緩緩朝這邊駛來。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錦袍,外面罩著件玄色斗篷,素輿的青竹玉石在風雪中泛著溫潤的光,遠遠望去,竟有種遺世獨立的清貴。
“動手!”姜卿卿低聲對假山后的太監吩咐道。
姜繆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著那些太監提著水桶,就要往路上潑水,忽然掙脫姜卿卿的手,故意腳下一崴,重重摔在地上。
“哎呀!”她驚呼一聲,恰到好處地擋住了太監們的去路,“我的腳扭了,好痛……”
姜卿卿氣得臉色鐵青:“你故意的!”
“妹妹說什么呢?”姜繆抬起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我只是不小心……”
就在這時,宋墨的素輿已經駛近。他顯然看到了這邊的混亂,目光在姜繆和姜卿卿之間轉了一圈,最后落在姜繆崴傷的腳踝上,眸色微沉。
“怎么回事?”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風雪似乎都為之一靜。
姜卿卿剛要開口告狀,卻見姜繆搶先說道:“不關六公主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侯爺不必管我,您先過去吧。”
她的語氣帶著刻意的疏離,仿佛真的與宋墨不熟。姜卿卿見狀,心中得意,剛要再說些什么,卻見姜繆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朝宋墨的十五使了個眼色,指尖在雪地上快速寫了個“冰”字。
那十五何等機靈,立刻會意,推著素輿繞了條遠路。
姜卿卿眼睜睜看著宋墨的素輿平安駛過,氣得跺腳:“你!”
“妹妹莫氣。”姜繆扶著十五的手站起來,腳踝處果然紅了一片,她卻像沒事人一樣,對宋墨的背影揚聲道,“侯爺慢走,我與六公主還有事,就不陪您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宋墨聽見。素輿的速度頓了頓,隨即又恢復如常,漸漸消失在風雪深處。
“你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姜卿卿終于忍不住發作,“什么叫‘侯爺慢走’?你就這么盼著他走?”
姜繆理了理凌亂的裙擺,語氣平靜無波:“六公主說笑了。我與侯爺本就是奉旨成婚,談不上什么盼不盼的。他是他,我是我,他的事,與我何干?”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真的對宋墨毫不在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說出這番話時,心頭有多澀。她必須讓皇后和太子覺得,她與宋墨只是貌合神離,這樣他們才不會把矛頭對準他。
假山后的陰影里,宋墨的十五正低聲回稟:“侯爺,姜公主是故意的,她怕六公主針對您。”
宋墨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姜繆遠去的背影。她正被姜卿卿數落著,卻依舊挺直著脊背,像一株在風雪中不屈的梅。那句“他的事,與我何干”還在耳邊回響,可他分明看到了她摔倒時的決絕,看到了她悄悄示警的眼神。
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很快又隱去,只留下眼底的一片深沉。
姜繆被姜卿卿糾纏了許久,才終于得以脫身。她揉著發疼的腳踝,正準備回住處,卻忽然聽到假山后傳來一陣孩童的哭聲。
“救命……救命啊……”
聲音微弱,帶著恐懼。姜繆心頭一緊,循聲走去,只見假山縫隙里卡著一個約莫五歲的小女孩。她的裙擺被樹枝勾住,嚇得滿臉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