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長嘆一口氣,拐杖在地毯上碾出深深的凹痕,”強扭的瓜不甜啊。”
他轉向墻上的家族合影,合影里沒有云箏,原本應該是她的位置站著的是墨心柔。
那張刺目的全家福在銀相框里泛著柔光,”那孩子是個有主見的,跟阿楓年輕時一模一樣。”
墨沉楓聞言苦笑,指腹抹去妻子臉上的淚痕,”您是說……”
”讓他們走。”墨老爺子轉身時,夕陽正好透過彩繪玻璃照在他身上,將白發染成血色。
他枯瘦的手指劃過茶幾上云箏最近的照片。
那是私家偵探偷拍的,女孩在花園里笑著給傅凌鶴整理衣領,陽光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
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寧梔慌忙去扶,卻被他擺手制止。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雪白絹布上立刻洇開一點暗紅,”我這把老骨頭……咳咳……能看到她平安快樂這就夠了。她不欠我們的,咱們于她只有生恩,從來沒有盡過半天的養恩。”
墨時安聽著墨爺爺的話,還是有些不甘,”爺爺!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舍不得……”
”正因如此!”墨老爺子拐杖重重頓地,聲如洪鐘,“我們才不能打擾她。”
窗外的老槐樹被驚起幾只麻雀,撲棱棱飛過暮色漸濃的天空。
他顫抖的手指指向北方,”我們和傅凌鶴她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老爺子蒼老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化作一聲嘆息,”我們得學會放手。”
寧梔突然掙脫丈夫的懷抱,踉蹌著撲到博古架前。
她顫抖的手指掠過那些精心收藏的小鞋子、銀鈴鐺,最后抓起一個褪色的平安符。
二十年前的絲線已經發脆,在她掌心斷成幾截。
”可她才出生……”她攥著破碎的平安符跪坐在地,旗袍開衩處露出顫抖的膝蓋,”就被我弄丟了。”
墨沉楓單膝跪地抱住妻子,他的領帶夾刮到了她的翡翠手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捧起寧梔淚濕的臉,拇指抹過她濕潤的眼眸,”不是你的錯,是我沒保護好你們,都是我的問題。”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寧梔突然尖叫,水晶吊燈都被震得微微晃動。
她整個人像被抽走骨頭般軟在丈夫懷里。
墨時安別過臉去,拳頭在身側攥得發白。
他抓起茶幾上的威士忌猛灌一口,琥珀色液體順著下巴流進衣領。
水晶杯在壁爐上砸得粉碎時,他啞著嗓子說,”我去幫他們安排飛機。”
”不必。”墨老爺子拄著拐杖走到窗前,暮色將他佝僂的身影拉得很長,”傅家的私人飛機會在周四上午十點抵達。”
他轉身時,老淚縱橫的臉讓所有人都怔住了,”我們不去打擾才是最好的。”
一陣穿堂風掠過客廳,吹亂了茶幾上的病歷報告。
——
夜深了,墨沉楓輕輕推開臥室的雕花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