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積信撣去衣擺沾著的雪粒,轉身朝程牧昀挑眉,眼尾笑意帶著幾分輕松:“怎么?去會會周旻海?”
程牧昀喉結微動:“不能再躲了,是該會會他了。”話音里裹著凍僵的冷意,仿佛早料到這場交鋒遲早會來。
“您慢些。”許積信半攙半扶地將管家架起,指尖觸到老人顫抖的胳膊,這才發現對方掌心全是冷汗。
他扯出輕松的笑,“不過是來要錢的,您下次別這么拼命,摔出好歹可怎么得了?”
“二少爺!”管家抓住他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渾濁的眼睛里布滿血絲,“來人帶著一隊人,槍栓都拉開了啊!”
許積信反手拍了拍管家的后背,故意撩開程牧昀的大衣,將他腰間的配槍露出半截:“槍有什么可怕的?咱們姑爺這勃朗寧,可比他們的燒火棍精致多了。”
管家哆嗦著退后半步,渾濁眼珠在锃亮槍身與軍裝之間來回打轉——在這位一輩子謹小慎微的平頭百姓眼里,這些帶著硝煙味的鐵疙瘩,就像催命符一樣。
“幸虧姑爺今日在府”管家絮絮叨叨的聲音被寒風撕碎,“要是往常…許家這巴掌大的門臉,哪里擔得起這么大的人物上門。”
許積信突然低笑出聲,轉頭看向程牧昀,“我瞧著來者不善,怕是沖著你來的吧。”
程牧昀輕嘆聲里混著無奈:“除了我,還有誰能讓周旻海大動干戈,把這小宅圍得水泄不通?”
“那走吧,別讓他在我家耀武揚威。”
雕花窗欞漏進的雪光映在許灼華蒼白的臉上,她攥著帕子的手指微微發顫,目光緊盯著前廳方向,那里站著穿軍裝的人,肩上扛著步槍,雙腿叉開站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前廳內的動靜。
而身旁的程牧昀正慢條斯理地走著,許積信甚至哼著小曲款款而行,兩人從容的姿態與院外劍拔弩張的氛圍形成詭異反差。
廊下銅風鈴突然叮咚作響,驚得許灼華肩膀一顫。
程牧昀仿佛有所感應,骨節分明的手悄然覆上她發涼的指尖,帶著體溫的觸感讓她慌亂的心稍稍安定。
“怎么了?”聲音十分之溫柔。
“你怎么一點都不擔心?”
就在這時,許積信突然轉身倒著走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擔心?周旻海還沒這么大的面子,我們最擔心的是他不來。”
許積信晃了晃肩膀,故意壓低聲音,朝程牧昀擠了擠眼,“周旻海來了,說明他坐不住了,東瀛人想要回那批軍火,逼得他沒辦法了。”
許灼華仰頭望向程牧昀,漆黑瞳孔里翻涌著令人心安的沉穩。
程牧昀屈指輕輕刮了刮她泛紅的鼻尖,溫熱呼吸拂過耳畔:“放心吧。”程牧昀握緊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上的細紋。
三人終于走到了前廳,許家的人都坐在這里,周旻海的手舉著槍擋在門口。
許積信吹了聲口哨,一把推開周旻海的人:“來了來了,不是找我的嗎?”
暖爐在八仙桌下散發著融融暖意,將屋內熏得愈發氤氳。
許識秾端坐在太師椅上,翡翠扳指輕叩扶手,大夫人雙手交疊在腿上,手里握著一只暖爐,脊背挺起,眉眼間皆是世家主母的雍容,更添幾分威嚴。
許家大嫂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藏不住的孕肚絲毫未減她端然自若的氣度,許積孝筆挺地立在妻子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