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許灼華從來不害怕程牧昀會離開自己,他給了自己足夠的信心。
但也是這份沉重的托付,讓許灼華不得不正視兩人的關系。
她很害怕自己是那個把程牧昀推到火坑里的人。
殺死程牧昀的人可以是他一直想要保護的平民百姓,可以是他的盟友,但絕對不能是從高中開始就喜歡程牧昀的許灼華!
所以,許灼華一定要找云虛道長問清楚。
石階盡頭的白云觀翩然出現(xiàn),許灼華扶著膝蓋大口喘氣,睫毛上凝著細碎的冰晶。
寒風卷著冰渣子掠過飛檐,卻見赤紅墻壁下立著個單薄身影——灰布道袍洗得發(fā)白,補丁層層疊疊像干枯的荷葉,臂彎里那根拂塵稀疏得能看見竹柄。
道童凍得通紅的鼻尖下,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衣角在風中獵獵作響,可他依舊挺直脊背,仿佛扎根在青磚地上的古松。
許積信抬手招呼,“嘿,小道長,我們來找云虛道長,能不能麻煩進去通報一聲?”
許積信話音未落,道童已開口,清朗的聲音穿透霧靄:“請問來人是不是東州寶瓷鎮(zhèn)許家二少爺許積信和許灼華?”
許積信補充道:“是,二少爺許積信和大小姐許灼華。”
小道童直接略過許積信,走到許灼華的面前,“許小姐,云虛道長已經恭候多時,請隨我進來吧。”
許灼華愣了一愣,“云虛道長等我很久了?”
小道童點點頭,“云虛道長說了,大雪化前最冷的那天,許小姐會來,故此在白云觀等候。”
許灼華凝了凝神,今天的確是最冷的一天了。
許積信推了推許灼華的肩膀,“那還等什么,走吧。”
小道童拿出拂塵擋在許積信的面前,“閉觀期間,沒有受到邀請,不得入內。”
許積信瞪大眼睛,“這么冷,讓我在外面等?”
小道童沒有回話,推開白云觀朱紅的大門,請許灼華進去。
許灼華滿臉歉意地看了看許積信,將手里的暖爐遞給他,“辛苦二哥了,我馬上就出來。”
一路跟著小道童走進暖室里,暖意裹挾著檀香撲面而來。
許灼華解下覆滿霜花的圍巾,目光穿過氤氳熱氣,一眼就望見盤坐在中央蒲團上的云虛道長。
白綢道袍纖塵不染,銀白長須垂至膝頭,發(fā)間象牙簪泛著溫潤光澤,將整個人襯得超凡脫俗。
白胡子白道袍,頭發(fā)豎成一個發(fā)髻,插著一根象牙簪子,臉上飽經滄桑,卻也端得神儀明秀,威風凜凜。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忽然抬頭,眼尾的皺紋里漾開笑意,白眉隨著動作輕輕顫動:“許灼華,如今這副身體用得還熟悉嗎?”
一旁炭盆里的火苗突然竄高,將他道袍上暗繡的云紋映得明明滅滅,恍若他話語里暗藏的玄機。
許灼華剛邁進暖室時還沾著薄汗的后頸瞬間繃緊,云虛道長的話如同一把淬了霜的匕首,直直插進她心臟。
寒意從骨髓深處翻涌而上,仿佛整個人被拋進臘月冰封的河底,刺骨的冷意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