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程裕光寧可激怒程牧昀,也要讓羅云樵的面子不掉在地上。
程裕光喉結(jié)重重滾動,碾過瓷片的脆響里裹挾著壓抑的怒意:“云樵,你放心,這個逆子你就派人綁走,我一句話都不會說。”
話音落地,周圍空氣仿佛被無形大手攥緊,傭人們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驟然死寂。
羅云樵垂首攥緊繡著并蒂蓮的帕子,指節(jié)泛白。
抬起臉時睫毛上還掛著細碎淚珠,盈盈秋水般的眼眸蒙著層水光,哽咽聲像受驚的雛鳥般輕顫:“督軍,我也不是個潑婦,我不會把牧昀哥綁走”
她頓住抽氣,沾著淚痕的手指絞住裙角,“只是牧昀哥答應了今晚會來陪我,我就是來討個說法。”
程裕光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想起羅會長掌控著城內(nèi)半數(shù)商行,那些能讓軍械庫堆滿彈藥的金條,此刻都化作羅云樵臉上搖搖欲墜的淚珠。
他深吸一口氣,手背在身后捏得關(guān)節(jié)發(fā)白,語氣卻難得柔和:“是牧昀不懂事。”
他轉(zhuǎn)向程牧昀說道:“聽見了嗎?牧昀,云樵只是來要個說法,你為什么開槍?”
程牧昀聽后輕笑一聲,“要個說法?什么說法。”
雕花大床在程牧昀落座的瞬間發(fā)出細微吱呀聲,金絲繡著并蒂蓮的軟墊深深凹陷,襯得他愈發(fā)冷峻。
許灼華蜷縮在織錦被里,只露出小巧的鵝蛋臉,發(fā)梢凌亂地散在胭脂紅枕頭上。
她看到程牧昀眼底的墨色愈發(fā)深邃,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是盤踞在陰影里的毒蛇,漫不經(jīng)心又暗藏鋒銳。
他修長的手指穿過許灼華柔順的發(fā)絲,動作輕柔得仿佛在逗弄一只小貓,低沉嗓音裹著蠱惑的尾調(diào):“沒有說法,我早就說了今天不行。”
羅云樵沾著淚痕的臉頰泛著病態(tài)的潮紅,“為什么今天不行!”她攥著被淚水洇濕的帕子,聲音幾近崩潰,“就因為今天許灼華從東州回來了嗎?”
程牧昀收回手,手肘撐在膝蓋上,下頜抵著交握的指尖,姿態(tài)慵懶又危險。
他抬眼望向羅云樵,漆黑瞳孔里翻涌著不加掩飾的輕蔑:“明知故問。”
四個字輕飄飄地砸在地上,混著羅云樵壓抑的抽氣聲,在死寂的房間里掀起暗潮。
羅云樵心里氣不過,從來沒有人會這么無視她,她伸出纖纖玉指,質(zhì)問道:“可是你們不是已經(jīng)分開了嗎?許灼華自己去了東州,杳無音信三個月,還回來干什么?難道還覺得給你帶來的影響不夠嗎?”
聞言,許灼華抬起頭,看向程牧昀,什么影響?她會給程牧昀帶來什么影響?
程牧昀沒說話,大手從許灼華的頭上移到臉頰上,指尖的薄繭擦到細嫩的肌膚,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誰告訴你我們分開了,灼華剛回來我們就在已經(jīng)躺到床上了,難道像是分開的樣子嗎?”
程牧昀的話給了羅云樵當頭一棒。
因為程老爺子喪期未過,所以羅云樵嫁給程牧昀連個簡單的儀式都沒有,沒有接親沒有拜天地,就好像是偷偷娶回家一樣,偏偏還鬧得滿城皆知。
本該響徹十里喜樂,本該撒滿喜糖,但這場連媒婆都沒請的婚事,卻比任何鑼鼓喧天都更刺目地烙進眾人眼底。
滿城茶館的說書人敲著醒木,唾沫星子混著茶水飛濺:“羅家千金趁著少帥夫人離城,竟這般偷偷摸摸上了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