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佛,什么都知道,可它什么也不說。”她抬手按了按發緊的太陽穴,聲音里裹著化不開的澀,“我總怕……怕下一秒就有什么塌下來,把牧昀卷進去,也把我碾碎。”
陳鶴德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白得像宣紙,連說話都透著氣若游絲的虛弱,喉結動了動,終究還是把那句“別胡思亂想”咽了回去。
“程牧昀把你護得多緊,”他試圖讓語氣輕松些,卻掩不住話里的懇切,“黎奇瑞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你半根手指頭。”
許灼華扯了扯嘴角,想應和一句,心口卻像被什么堵住,悶得發疼。
“或許吧。”她低下頭,指尖無意識摳著案幾邊緣的木紋,“可這心就是定不下來,像揣著顆滾油鍋里的石子,燙得人坐立難安。”
香燭燃到了頭,最后一點火苗掙扎著跳了跳,滅了,只留下一縷嗆人的煙,像她心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纏纏繞繞,散不去。
知道自己死期將近,沒人能做到安之若素。
許灼華原以為自己會是個例外,但是她也是血肉鑄成的活生生的人,高估了自己承受能力。
陳鶴德皺眉看向許灼華,“你要不要換個寺廟之類的地方,不拜這個神了,換個厲害點的。”
許灼華被逗笑了,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這不是神仙的問題,我是個利己主義者,哪個神仙對我有用我就拜哪個,而且我從來都沒有把你面前那個當成一回事,我都不認識他。”
陳鶴德低笑出聲,眼角的紋路都柔和了些。
印象里,許灼華就應該是這樣的人,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逍遙自在,無拘無束,或者膽大妄為。
“那你在愁什么?”
許灼華捏著茶盞的手指緊了緊,青瓷的涼意透過薄瓷滲進掌心。
她望著幾縷殘香,聲音輕得像嘆息,“可現在不一樣了,黎奇瑞像塊爛瘡,不剜掉總會化膿;那些作亂的人在暗處磨牙,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撲上來咬人。我就是想知道,這日子什么時候才能亮堂起來。”
陳鶴德起身坐到梨花木椅上,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碧螺春,水汽氤氳里,他的眼神沉了沉。
“你這腦子凈想些沒邊的。”他呷了口茶,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世道好不好,不是你我能說了算的。但黎奇瑞不出三日,他就會像從沒在這世上活過一樣。”
許灼華沒說話,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琥珀色的茶水晃了晃,她仰頭一飲而盡,苦澀的茶湯嗆得喉嚨發疼,眼底卻亮了亮,像是燃著點什么東西。
“那你倒是趕快行動啊,黎奇瑞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陳鶴德忍俊不禁,“你真會開玩笑。”
許灼華握住茶碗,手指摩挲著細紋,“我沒開玩笑,真的,陳鶴德,你要趕快殺了黎奇瑞,否則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陳鶴德微微皺眉,答應下來,“好,我會盡快找到機會,殺了黎奇瑞。”
許灼華終于松了一口氣,“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陳鶴德點點頭,“不過,我倒是覺得黎奇瑞不是威脅,真正對你有危險的,是羅會長。”
許灼華皺了皺眉,“羅會長?什么羅會長?”
“就是羅云樵的父親,新海城商會的發起人,羅會長。”
許灼華想了起來,她沒見過羅會長,除了羅云樵這個羈絆,她似乎跟羅會長搭不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