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那鐵塔般的身軀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兀,他擠上前來,粗獷的臉上露出扭捏與局促。
他悶聲悶氣地吼道:“山下的讀書人,壞心眼子多,你可千萬要小心!別沒等當上什么勞什子大官,就被人坑了,那俺鐵牛以后跟誰吹牛去說認識個解元郎!”
話音剛落,一道沉默的身影無聲地出現在陳平川身側。
啞巴叔將兩個用油紙細細包好的小紙包塞進他手里。
陳平川打開一看,一包是成分不明的白色粉末,另一包則是鮮艷的赤紅色。
啞巴叔比劃了幾個手勢,那意思清晰明了:
白色,蒙汗藥,效果奇好。
紅色,見血封喉,以防萬一。
這是屬于江湖人最直接的關懷。
陳平川收下禮物,與眾人一一鄭重告別,強忍著眼眶的溫熱,將每一張面孔,每一份情誼都刻在心底。
他轉身,走下那條長長山道。
山腳下,官道旁,鳳三娘一襲黑衣勁裝,身姿挺拔如松,已等候多時。
她手中牽著兩匹馬,鬃毛在晨風中飄動。
“我送你一程。”
她的聲音清冷,沒有一絲多余的言語,干凈利落地翻身上馬。
兩人一路向北,默默騎行。
馬蹄敲擊著堅硬的官道,發出單調而富有節奏的“噠、噠”聲。
此時,夕陽正濃,血色的余暉將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極長,仿佛兩道即將分離的墨痕。
直到官道旁一座繁華城鎮的輪廓在天際線遙遙在望,鳳三娘才勒住馬韁。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手腕一抖,錢袋在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穩穩落在陳平川手中。
“盤纏。別死在路上,否則我那個人情,找誰要去?”
她凝視著他,那雙總是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緒,有不舍,有祝福,有擔憂,最終都化作一句冷硬的叮囑。
“京城水深,人心叵測,你好自為之。陳平川,記住你的誓言。”
話音未落,她猛地一拉馬頭,再沒有片刻的遲疑。
駿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隨即轉身。那道決絕的黑色身影,沖入漫天晚霞之中,在驛道盡頭化作一個迅速消失的黑點,自始至終,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