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尖著嗓子,率先劃破了沉寂:“那老東西現在就是個累贅,整天躺在床上等死,還得人伺候!我看,不如直接把她抬了,丟到老二家的宅子門口讓他們伺候去!畢竟,這也是他們的娘!”
王氏眼珠一轉,搖頭道:“先別急。”
她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老太婆一輩子摳門,手里肯定還藏著私房錢,得先想辦法逼她交出來!絕不能便宜了二房!”
“然后,”她頓了頓,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再把她弄得慘一點,越慘越好!送到廬州府去鬧!就坐在他們畫冊鋪子門口哭!說陳平川中了會元,攀了高枝,有名有利,卻連親奶奶都不要了,活活餓死都不管!我看到時候,全廬州府的人怎么戳他們的脊梁骨!看他們那生意還怎么做!看他陳平川的官還怎么當!”
這個惡毒至極的計劃,立刻得到了一致贊同。
他們不再遲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涌入那間臭氣熏天的臥房,將陳老太太的床圍得水泄不通。
一張張貪婪而無情的臉,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格外猙獰可怖。
他們威逼著,利誘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要老太婆交出藏了一輩子的所有積蓄。
陳老太太看著眼前這些人,他們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媳,她的孫子孫女。此刻,他們那扭曲的嘴臉,比廟里兇神惡煞的泥塑惡鬼,還要可怕千百倍。
她的心,像被浸入了臘月的冰窟窿,一寸寸地涼了下去,最后,徹底凍結。
她虛弱地、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拒絕再看他們一眼,也拒絕再開口說一個字。
……
殿試日期定下來,所有貢士都開始忙碌,準備參加殿試。
燕世藩請來了京城“天衣坊”的首席裁縫,為他定制衣袍。
金剪裁開云錦,絲線穿梭如飛,在一眾跟班的阿諛奉承中,燕世藩提前準備好了大紅袍,打算高中狀元,簪花游街時穿。
他又重金遍訪致仕的老臣,學習面圣的禮儀,從叩拜時額頭觸地的角度,到起身時袍袖拂動的姿態,都對著銅鏡演練了幾十遍。
那架勢,新科狀元已經非他莫屬。
而一向淡泊名利的慕容修,也徹底變了個人。
他不再來陳平川的房里閑聊,而是關起門來,研究殿試策論。
用他自己的話說:“在下雖然不慕名利,但面見天子是另一回事,這是為我慕容家光宗耀祖的機會,不可兒戲。”
陳平川難得清靜下來,開始整理思路,練習筆法,為最后的考試做準備。
偶爾在屋里打一套張金寶從未見過的拳法,招式舒緩卻暗含力道,將自己的精神與身體都打磨到最巔峰的狀態。
張金寶幾次想找他說話,可見他那副專注如山的樣子,都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像個忠實的護衛,悄悄守在屋外,生怕一絲聲響打擾了自家大哥。
終于到了殿試之日。
天色未亮,晨霧如紗。
所有貢士在禮部官員的引領下,身著統一的青色襕衫,靜默地匯聚于午門之外,等待入宮。
巍峨的朱紅宮墻,在薄霧中延伸至視野盡頭,金色的琉璃瓦在晨曦中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許多初次進宮的貢士,早已被這股莊嚴肅穆的氣氛攝住了心神,個個神情莊重,手心虛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