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目做得天花亂墜,可只要一開倉,那就全都露餡了!
梁坤呷了一口龍井,氤氳的茶氣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他慢條斯理地將青瓷茶杯放回紫檀木幾上,安慰道。
“慌什么。”
“明天,你就說那個掌庫的大使周老三,昨夜貪杯,回家的路上不慎失足,突發(fā)惡疾,人已經(jīng)沒了。至于鑰匙……”梁坤的嘴角勾起,語氣輕描淡,“自然也跟著他一起‘遺失’了?!?/p>
馬德眼睛一亮,這招釜底抽薪實在是妙,但隨即又愁眉苦臉:“這……能行嗎?他可是欽差?!?/p>
“欽差又如何?”梁坤冷笑一聲,眼神里滿是不屑,“官倉乃朝廷重地,沒有鑰匙,誰敢強行破門?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他一個外來戶,總不能當眾,把官倉的大門給砸了吧?那便是藐視法度,目無王法!到時候,咱們正好聯(lián)名上奏,參他一本!”
馬德臉上的恐懼瞬間被狂喜取代,他對著梁坤豎起了肥胖的大拇指,臉上堆起陰險的笑容:“高!坤爺您這一手,實在是高??!”
次日清晨,天色剛從深灰轉(zhuǎn)向魚肚白,一輪朝日冉冉升起。
陳平川一襲青衫,身姿挺拔,已準時出現(xiàn)在了官倉之前。巨大的官倉被高墻環(huán)繞,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緊緊閉合,門上的鐵將軍銹跡斑斑,像一個沉默的守衛(wèi)。
馬德迎了上來,他兩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哎呀!陳大人,您說這叫什么事兒啊!”他聲音里帶著虛假的焦急,“昨夜里,咱們那掌庫的周老三,多喝了兩杯,回家路上腳下一滑,竟……竟一頭栽進路邊的臭水溝里淹死了!下官也是天亮才得到的消息??!”
他用力擠了擠眼睛,硬是逼出幾滴虛偽的眼淚。
“下官已經(jīng)派了全城的衙役去那水溝里撈了,可那串庫房的鑰匙,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您看這……唉!真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p>
一旁的梁坤立刻跳了出來,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
他親熱地拍著陳平川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平川賢弟,你看,此事確實棘手,馬知州也是心急如焚。依為兄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等找到了鑰匙再說,切不可急躁,亂了方寸啊。”
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試圖用這荒誕的理由,將陳平川哄騙過去。
陳平川靜靜地聽完,臉上不見絲毫怒氣,甚至連一絲不耐都未曾流露。
他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又將目光移回眼前這兩個賣力表演的活寶身上,嘴角甚至還勾起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那就有勞馬知州費心了?!?/p>
說完,他竟真的就這么一甩袖袍,轉(zhuǎn)身離去。
這番云淡風輕的反應,讓馬德和梁坤都徹底愣住了。
他們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和應對之策,結果拳拳都打在了空處,使不上一絲力氣。
看著陳平川遠去的背影,馬德有些捉摸不透,低聲問道:“坤爺,這小子……就這么算了?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梁坤瞇起眼睛,心中同樣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但那不安很快又被自負壓下。
“哼,一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還能翻了天不成?由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