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葉凡連那份意向書都沒看一眼。
他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然后,看向柳如雪,柔聲問道:“雪兒,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柳如雪才是設計師,但這種商業決策,通常不應該由她來做。
柳如雪迎著眾人的目光,清冷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
這兩天,葉凡早已跟她詳細分析過所有的利弊。
她輕輕放下茶杯,看著皮埃爾,用她那如同江南煙雨般清澈的聲音,緩緩開口。
“皮埃爾先生,感謝您的厚愛。但是,‘雪’,不會把代理權,交給任何人。”
一句話,讓皮埃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問,“難道我們的條件,還不夠優厚嗎?”
“不,是你們,還不夠資格。”
柳如雪的話,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
“皮埃爾先生,您看到的,只是一件繡品。但您并不懂它背后所承載的東西。”
“您知道為了配出錦鯉背上那種最正的紅色,張師傅試了多少種天然染料嗎?一百一十七種。”
“您知道為了讓繡面平整如鏡,錢師傅光是繃一個繡架,需要花多長時間嗎?整整三天。”
“您知道趙師傅能把一根絲線,劈成多少股嗎?六十四股,比您的頭發絲,還要細上八倍。”
“您知道蘇老為了繡成這幅作品,平均每天,要運針上萬次,三十年來冰封的手藝,在一朝重啟,他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代價嗎?”
柳如雪轉過身,目光清澈而銳利,直視著皮埃爾。
“這些,是蘭蔻的流水線,能復制的嗎?是你們的廣告和渠道,能定義的嗎?”
“‘雪’的靈魂,是東方的,是手工的,是獨一無二的。我們不會把它,變成一個貼著異國情調標簽,躺在你們專柜里,等待被挑選的商品。”
“它應該有自己的殿堂。它應該讓那些真正懂得它價值的人,懷著敬畏之心,前來朝圣。”
一番話,擲地有聲。
皮埃爾和他的律師,徹底被震住了。
他們第一次意識到,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急于變現的草臺班子,而是一個有著極高文化自覺和品牌傲骨的,真正的藝術家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