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著下方在怪物爪牙下苦苦支撐、險象環生的眾人,緩緩地、一下一下地鼓起了掌。
清脆的掌聲在混亂嘈雜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
是魅影。
他終于親自登場了。
“不錯,真不錯。”
他開口了,聲音很輕,卻莫名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里,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玩味。
“掙扎,反抗,嘶吼……為了活下去,真是用盡了力氣。多美的生命力,又是多么……吵鬧啊。”
魅影那空洞的視線掃過下方每一個狼狽的身影,最終定格在祭壇前,正全力破解陣法的阮芷涵身上。
“你知道嗎?”他像是沒話找話,又像是在對空氣傾訴,“我能聽見,我能聽見你們每一個人腦子里的聲音。末世剛來那會兒,我躲在地下室,還以為自己是瘋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回憶,那回憶里沒有半分暖意,全是折磨。
“成千上萬的聲音,在我腦子里哀嚎,尖叫。貪婪,是又粘又稠的黑油,糊住我的腦子;恐懼,是扎人的冰碴子,一根根往神經里鉆;絕望和痛苦,更是日日夜夜,一刻不停……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他輕輕晃了晃頭,那張俊秀的臉上總算有了一點真實的情緒——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厭煩。
“多虧顧霆琛幫助了我,不是我病了,是這個世界病了,是人心太吵。所以,我得讓它安靜下來。我做的所有事,不過是想讓這個世界,恢復它本該有的寧靜。”
他不再看其他人,所有的惡意都傾注到了阮芷涵身上。
“比如你,玄門的掌門。”他笑了,那笑容比冰還冷,“你的腦子里,也一樣吵得厲害。責任、仇恨、戒備、算計……這么多東西攪在一起,不累嗎?來,我幫你清理一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精神洪流,毫無征兆地撞進了阮芷涵的識海!
那不是單純的力量沖擊,而是由無數最骯臟、最黑暗的念頭碎片構成的垃圾場。
村民被撕碎時的恐懼,薛松失去親人時的絕望,她前世被家人背叛時的怨恨,甚至她此刻對云景深身份的那一點點提防……所有負面的東西,都被他從現實和記憶里抽了出來,放大到極致,化作無數把鈍刀,在她的意志里來回攪動。
阮芷涵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按在祭壇上的雙手手背青筋凸起。
她死死咬住下唇,玄門心法在識海中飛速運轉,拼命守著靈臺最后一點清明。
可一邊要對抗陣法里龐大的怨氣,一邊又要抵御這惡毒的精神侵蝕,雙重的壓力讓她的大腦針扎一樣疼。
一縷血絲,順著她的嘴角滑落,滴在漆黑的祭壇上,洇開一小片暗紅。
“阮芷涵!”
云景深看到了那抹紅色。
他眼中的冷靜頃刻間被烈火吞噬,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整個人像炮彈一樣,朝著祭壇上的魅影筆直沖去!
魅影連頭都懶得低,只是輕飄飄地抬了抬手指。
“看,又一個只會叫的。腦子里空空蕩蕩,只有一股子蠻勁。也好,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安靜’了。”
空氣中憑空生出數道扭曲的刃光,無聲無息地朝著云景深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