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梆子聲敲過三更,段景宏感覺酒勁上涌,龍楚雄卻越喝越精神,從抽屜里翻出疊照片:“你看這老哥,以前跟我倒騰過老貨,手底下的活兒特別細(xì)。”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工裝,正低頭擺弄物件。
“這老哥去年幫我做了批仿品,那手藝,嘖嘖,跟真玩意一樣。”龍楚雄說著突然壓低聲音,再次笑著道,“尤其是前陣子有批貨出手,他還在現(xiàn)場(chǎng)搭了把手。”
話音未落,段景宏故意裝出醉態(tài),腦袋磕在桌上:“龍哥,我,我喝多了。”
余光卻瞥見龍楚雄從懷里掏出個(gè)油紙包,里面露出半截玉璧為沁色暗紅。
“媽的,跟我裝醉。”龍楚雄冷笑一聲沒戳破,反而把玉璧塞回抽屜,“行,那就到這兒。”
龍楚雄扶著段景宏走向里屋,又開口道:“睡我這兒,特別安全。”
門板“吱呀”一聲關(guān)上時(shí),段景宏聽見鎖芯轉(zhuǎn)動(dòng)的輕響。
段景宏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假裝打鼾,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段景宏想起酒液的甜膩氣味混雜著龍楚雄方才吐露的只言片語,腦海中正瘋狂反復(fù)發(fā)酵。
那半截朱砂沁玉璧的光澤,與博物館檔案里滇王印的配圖始終重疊。
段景宏刻意放緩呼吸,直到窗外的梆子聲敲過四更,才悄然挪到窗邊。
月光下的老街空無一人,唯有更夫佝僂的背影在石板路上拖出了長影。
段景宏摸出龍楚雄給的青銅鈴鐺,借著微光細(xì)看底部。
果然有處極細(xì)的接縫,用指甲輕摳便彈出個(gè)米粒大小的芯片。
“老東西,這還是故意防備著我,上次都搞過我一次了,這次還搞我。”段景宏片刻便將芯片碾碎在鞋底,鈴鐺則塞進(jìn)墻縫的磚洞里,警校時(shí)練就的酒量讓他此刻頭腦清醒異常,他回憶著龍楚雄提及老朋友時(shí)閃爍的眼神,以及那半截玉璧的沁色。
那絕非自然形成的土沁,倒像是用朱砂與鹽酸強(qiáng)行煨制的偽銹,手法與沐思茅手稿里記載的做舊技巧如出一轍。但此刻段景宏必須將這些聯(lián)想強(qiáng)行壓下,按龍楚雄的邏輯扮演好貪財(cái)無腦的富二代即可。
凌晨五點(diǎn),段景宏佯裝被尿憋醒,摸黑穿過堂屋時(shí),故意撞翻了一個(gè)陶罐。借著碎片落地的聲響,他瞥見龍楚雄臥室的門縫里透出微光,這條狡詐的老狐貍果然沒睡,正對(duì)著臺(tái)燈擦拭一把鋸齒刀。
再醒來時(shí),晨光已透過窗欞照在臉上。段景宏揉著太陽穴坐起,聽見廚房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響。龍楚雄系著圍裙端出兩碗雞肉米線,而且還特意加了不少薄荷葉,醬紫色綢褂換成了粗布短衫,此刻看著倒像是一個(gè)尋常的早點(diǎn)攤老板。
“醒了?快趁熱吃,吃完哥有話跟你說。”龍楚雄笑呵呵催促道。
瓷碗里的米線跟“帽子”堆到能冒尖,幾片薄如紙的牛肉浮在湯面。
段景宏挑起一筷子,故意被燙到直吸氣:“龍哥,您搞這米線,手藝比館子里強(qiáng)。”
龍楚雄蹲在小馬扎上,用筷子敲著碗沿道:“昨晚那批貨砸了,老子虧了小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