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從廚房追出來,手里還攥著鍋鏟。”段景宏笑了笑,眼角卻有點發紅,“我爹沒跟她吵,就蹲在門檻上抽煙,一根接一根,煙灰掉在磨白的警褲上。后來他猛地站起來,槍套在腰上撞出‘咔啦’響,說‘去局里’,摔門的動靜差點震掉窗欞?!?/p>
王保山的手指在槍套上蹭了蹭,像是能體會到當年那位老民警的憋屈。
“直到后半夜,他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倍尉昂甑穆曇舫亮顺?,暗自嘆了一口氣,“我媽給他熱醒酒湯,他捏著搪瓷碗的手直抖,說又讓那孫子跑了,以后還不知道有沒機會能把人給逮住。”
“我扒著門框問‘誰啊’,他突然把我拽到懷里,胡茬扎得我臉疼?!?/p>
日光燈管“滋啦”響了一聲,在墻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我爹說那人叫寸文山,盯這個家伙很長時間了。”段景宏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像淬了火的刀,“滇南土生土長的野路子,十三歲就在古玩市場幫人看攤,后來拜了個造假的老師傅,順位排行老六,所以古玩圈和黑市那幫人都稱其六爺。”
葉瀾滄猛地翻開筆記本,筆尖懸在文物犯罪頭目幾個字上。
“我爹說那孫子賊邪門,搞出來的假貨能以假亂真?!倍尉昂甑闹腹澋种烂?,再次往下補充道,“造假能仿到讓博物館專家打眼,當年省博征集的那尊‘東漢玉蟬’,后來才發現是他仿出來的贗品,連沁色都是用古法泡制而成,而且這個人的人際關系網很復雜,從挖墓的土夫子到境外的拍賣行,層層疊疊跟滇南河的漩渦差不多?!?/p>
老吳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難怪龍楚雄那批仿品工藝那么正!原來是有這號人物在背后撐著!”
“沒錯,因為我爹當年追的是批北魏佛像,也盯了很長時間?!倍尉昂甑穆曇魩еа赖膭?,舔了舔下嘴唇才繼續道,“線人說寸文山要在碼頭交貨,結果蹲了三天三夜,等來的是個空箱子?!?/p>
“后來才知道,他早把佛像拆成碎片,混在出口的紅木家具里,暗度陳倉給運走了?!?/p>
“我爹追到邊境線,眼睜睜看著貨輪離岸,寸文山就站在甲板上,沖他舉了舉杯。”
“我爹說,那孫子手里端的玩意,好像是一個仿官窯的酒杯,胎釉比真的還亮?!?/p>
辦公室里的寂靜比剛才更甚,連滇南河的濤聲都仿佛停了,寸文山果然不是簡單貨色。
王保山突然抓起對講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果斷下達命令道:“各小組高度注意,立刻核查‘寸文山’近五年的出入境記錄,重點排查與龍楚雄、沐思茅的資金往來,任何細節都不能錯過!”
段景宏抬眼望著墻上“七天期限”的倒計時,突然想起父親最后那句話。
“那孫子造的假玩意兒,能亂真;可他藏的真,能毀了老祖宗的根?!?/p>
“王隊,我想給我父親通個電話,看看這事接下來怎么繼續搞。”段景宏神情堅毅望著王保山提議道,眼神里滿是堅定。王保山眉頭緊鎖,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打著,辦公室里又陷入了沉默。
段景宏見狀,繼續說道:“王隊,您也知道,寸文山不是一般的小嘍啰,我父親追了他那么多年都沒抓到。咱們一個市局的專案組,對付龍楚雄或許還行,但要動寸文山,恐怕力不從心。他背后的關系網、勢力盤根錯節,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驚蛇,到時候別說找回金玉衣和滇王印了,恐怕連咱們自己都要栽進去?!?/p>
老吳在一旁點點頭,深以為然接茬游說道:“王隊,小段這話有道理,這寸文山能在道上混這么多年,還讓老廳長惦記這么久,這人的手段和智力絕對都不簡單,咱們可不能太過輕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