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這局面,程康年對李靜明顯不耐煩,又拋出勞動光榮,大學生也要干活的大道理,她哪還敢再提?
飯桌上的氣氛徹底冷了下來。
只有雞湯的香氣還在固執地飄散著,卻暖不了人心。
李靜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碗里。
貝米端起碗,小口地喝著湯,余光掃過李靜那僵硬的肩膀,心里那點因為李靜挑事而起的郁氣,總算散了些。
想找她的茬?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晚飯后那點尷尬的余韻還沒散干凈。
堂屋里,王媽把最后幾塊骨頭渣子掃進簸箕,端著油膩的盤子進了廚房,水聲嘩啦啦地響起來。
李英大概是覺得屋里憋悶,借口說要透透氣,拿著把蒲扇去了院子里。
一時間,偌大的堂屋就剩下貝米和李靜。
貝米拿著塊半濕的抹布,慢條斯理地擦著紅木餐桌。
桌面油亮,映著頭頂白熾燈泡昏黃的光。
李靜沒走,她坐在靠墻的那張沙發上,手里捧著個搪瓷缸子喝著水,眼睛不時在貝米身上瞟來瞟去,目光粘膩又帶著刺。
擦到桌沿,貝米抬起手臂。
寬松的棉布袖口順著小臂滑下去一小截,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
手腕上,一只鏨刻著纏枝蓮紋的銀鐲子露了出來,在燈光下泛著內斂的光澤。
“哎,”李靜像是終于逮到了什么,“貝米妹妹,你這鐲子真好看,樣式挺特別的,在哪兒買的呀?”
貝米手上的動作沒停,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擦拭著桌面上最后一點油漬,聲音平平地回了一句:“不是買的,是季爺爺給的。”
又是季老爺子。
李靜捧著搪瓷缸子的手驟然一緊,又是那個老頭子,相機也是他,鐲子也是他!
一個老頭子都這么大方,那她那個當團長的未婚夫豈不是金山銀山地捧著她?
看著眼前這丫頭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李靜頓時覺得胸口那股惡氣再也壓不住了。
客廳里正好沒人,李英在院子里,王媽在廚房,程康年在書房。
她豁出去了。
“哦,原來是季老爺子送的啊。”李靜放下搪瓷缸子,站起身,慢慢踱步到貝米擦干凈的餐桌對面,臉上掛起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貝米妹妹,沒想到你真是柳溝村的,那可真是太巧了。”
貝米把抹布疊好放在桌角,沒接她的話茬,轉身準備去廚房洗手。
對這種明顯沒憋好屁的開場白,最好的回應就是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