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額上大汗淋漓,汗珠一滴一滴從鬢角滾落下來。
他也嚇壞了吧。
蘇漁這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么,身子開始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只差一寸,她的頭便被那馬踢碎了…若非石大夯及時拉她一把,她恐怕已經死了。
她慢慢轉過頭,看向肇事者。
那馬漆黑如墨,頭上竟套了個純金打造的籠子,透著股陰森的詭異感。
織金蟒袍在風中翻滾,晨曦映在黑袍之上,龍形暗紋若隱若現,馬背上的人正逆光俯視著自己。
那本該是一張極為俊朗的容顏。
一道兩指長的傷疤生生將它割成了兩半,從眉骨一路延伸到下頜,乍一看去,竟如鬼魅般驚悚可怖。
她不認識這個男人。
手指深掐掌心,指節因過度用力而顯出青白之色。
剛剛她命懸一線,他未曾拉過韁繩半分,反是持鞭朝自己揮來,好似揮向路邊礙眼的爛泥一般那是朱棠衣人生的第一次這么深刻地感受到命如草芥這四個字。
曾經她也同此人一樣高高在上俯瞰眾生,視賤民為螻蟻,而今位置互換,從云端驟然跌落泥間,這個中滋味實在是五味雜陳。
上一世,縱有女子能擁有的最高貴的身份,她也沒逃過命運的玩弄——親生父親將她推入火坑、枕邊人用熊熊火焰將她燒成了灰燼。
如今,他們一個是楚國王君,一個穩坐燕朔皇位,她卻傷不了他們分毫。
可嘆眾生皆在這紅塵熔爐煉化,無論高低貴賤,誰也不能逃脫…祝無咎勒住韁繩,他端坐馬背,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泥塑木雕般的蘇漁,漫不經心地俯身撣了撣馬鞭上的浮塵,眸中凝著霜雪似的寒星。
“驚了孤的踏雪,你該當何罪?”語氣猖狂之極。
寒風卷起他腰間的禁步,五彩絲絳懸于躞蹀帶上,綴落著錯金銀絲的流蘇,十二片螭龍紋玉片相連。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蟒袍、禁步、殘缺的臉、目中無人的性格蘇漁眉心一跳,自己竟忘了這么重要的事!溧陽王在演武場附近圍獵,那獵物誤打誤撞闖進了五軍營,溧陽王追進去,還撞死了一個士兵。
石大夯欲追究其責,溧陽王出言相譏,兩方大打出手,石大夯被溧陽王砍斷一條臂膀,朱祉叡匆匆趕來斡旋。
這事最后還鬧到了燕驪王面前,燕驪王卻只是責備了溧陽王幾句,此時便不了了之了“蘇漁”沒來校場,而她來了,所以那士兵的命運由她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