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佑安沉吟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天色稍暗,侯府的馬車緩緩碾過宮道,車輪聲在空曠中顯得格外清晰。
宮門口,稀稀落落地停著數(shù)輛馬車,姜隱在余佑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目光掃過宮門口,稍一停頓之后,被他牽著手踏進(jìn)了宮門。
踏入設(shè)宴的宣德殿,姜隱心中疑竇更深。
殿內(nèi)燈火通明,卻人影稀疏,在座的皆是五品以上的朝臣,且女眷……竟只有她一人。
待到開席后,她越發(fā)覺得奇怪,太后、皇后和齊陽長公主,這些常在宮宴露面的人物,均不見蹤影,御座之上,只有陛下一人。
陛下獨自端坐,明黃的龍袍卻襯得他面色愈發(fā)蒼白,眼下的烏青微微有些濃重,周身籠罩著一股沉沉的暮氣。
“陛下龍體……”姜隱借著行禮的間隙,低聲對身旁的余佑安耳語,未盡之意彼此心知。
余佑安緊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噤聲。
“眾卿,不必拘束,雖說如今戰(zhàn)事不明,但有蕭將軍在,定能將南疆賊子再次驅(qū)逐……”陛下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將群臣也說得激動起來,紛紛舉杯附和。
姜隱隨著眾人起身相敬,但她總覺得席間氣氛壓抑得緊,美酒佳肴也難掩心中那份凝重,不由看了看對面的蕭自閑和瑾王。
酒過三巡,絲竹聲似乎緩和了殿內(nèi)的氣氛,今夜的陛下似乎除了氣色差了些,并無異樣,只是突然這臨時辦宴總歸是讓她心里擔(dān)憂不已。
殿外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風(fēng)塵仆仆的內(nèi)侍跌跌撞撞闖入,穿過殿中央的舞者們,在眾女子的驚叫避讓中,撲倒在地,聲音因驚懼而尖銳。
“陛下,急報,定國公,蕭自楠蕭大將軍……途中遭遇伏擊,隨行護(hù)衛(wèi)死傷無數(shù)……蕭將軍他……下落不明。”
“哐當(dāng)!”蕭自閑手中的玉杯應(yīng)聲而碎,碎玉刺入掌心也渾然不覺,他猛地站起身,目眥欲裂,卻緊抿著唇瓣未出聲。
姜隱心中暗嘆,這蕭自閑果然是個戲精,這副震驚的模樣,便是讓她學(xué),她也是學(xué)不會的。
殿內(nèi)瞬間嘩然,如冷水潑入滾油。
陛下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血色盡褪,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他勉強抬手揮了揮,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散……散了吧。”
眾臣惶惶退去,余佑安拉著姜隱起身,正準(zhǔn)備悄無聲息地退出殿去,忽又聽得身后傳來的聲音。
“瑾王、興安侯、蕭卿留下?!?/p>
余佑安連忙回身,隨即又側(cè)頭看向姜隱,沖著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行離宮等他。眼下一個人被困宮中總好過兩人都困在這里。
姜隱明白這個道理,微微點頭,正準(zhǔn)備提步,身后的人再次開口:“昭惠郡主,你也且留下。”
姜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來:“是?!?/p>
四人立于殿中央,都微微垂首,陛下不開口,他們也不出聲。
皇帝喘息稍定,渾濁的目光掃過留下的幾人,竟扯出一個極其疲憊又帶著一絲奇異的笑:“你們同朕演這出戲,著實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