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瞇起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臉上的皺紋似乎舒展了一些,嘴角艱難地向上扯動,露出一個極其干澀、卻帶著真切喜悅的笑容:“是你啊!”
她說話有些費力,氣息短促,“快,快進來吧……外面風涼。”她說著,費力地將門又拉開了一些,側身讓開通道。
喬念扶著蕭衡,跟在影七身后,低頭邁進了這間低矮的民屋。
屋內光線極其昏暗,只有一扇開得很小的、蒙著厚厚灰塵的窗戶,吝嗇地透進幾縷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了狹小的空間。
屋子中央,是一張矮小的木桌。桌旁放著兩張同樣破舊的矮凳。
靠墻的位置,一個用土坯壘成的簡易灶臺冷冷清清,上面放著一口邊緣磕碰出缺口的鐵鍋和一只缺了口的陶罐。
整個空間里,唯一稱得上有些“生氣”的,是窗臺上放著的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盛著清水,養著幾株不知名的野草,頑強地伸展著幾片嫩綠的葉子,在這死氣沉沉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珍貴。
“坐,坐吧……”阿古娜婆婆佝僂著腰,顫巍巍地走向灶臺邊一個用草編成的蒲團,緩緩坐下,指了指那兩張矮凳,聲音沙啞,“地方小,老婆子一個人住慣了……你們別嫌棄。”
喬念看著這位在異國他鄉、破屋陋室中艱難生存的老婦人,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婆婆客氣了。”影七沉聲道,卻沒有立刻坐下,目光銳利地掃過屋內每一寸空間。
喬念扶著蕭衡,讓他小心地坐在一張矮凳上。
阿古娜婆婆看著他們,尤其是看著蕭衡那副隨時可能倒下的虛弱模樣,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什么。
她費力地站起身,走到角落一個同樣破舊的木柜前,打開柜門,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會兒,端出一個缺了角的粗陶盤,盤子里放著幾個看起來干硬的雜糧餅子,還有一小碟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的咸菜。
“沒什么好東西招待……”她把盤子放在小木桌上,又拿起灶臺上那個缺口的陶罐,倒了三碗渾濁的、顏色發黃的涼水,“走了遠路,先墊墊肚子,喝口水吧。”
食物簡陋得令人心酸,那水更是讓人看了毫無食欲。
喬念和影七看著桌上的食物和水,誰也沒有動。
“婆婆,”影七的聲音低沉而鄭重,打破了屋內沉重的寂靜,“此番前來,并非做客。影七當年僥幸救下婆婆,不敢挾恩圖報。只是……”
他看了一眼旁邊狀態極差的蕭衡,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懇切與焦急,“只是我這位朋友身中奇毒,性命垂危。多方尋醫問藥,皆束手無策。屬下探知婆婆精通南疆秘術,或有解法。萬般無奈,只能冒昧前來,懇請婆婆施以援手!”
喬念立刻上前一步,對著阿古娜深深一禮,語氣懇切而帶著醫者的焦急:“阿古娜婆婆,晚輩喬念,是藥王谷現任谷主。蕭將軍……他脈象雖顯虛耗,但癥狀詭異,情緒失控,神智恍惚,絕非尋常傷病。晚輩懷疑……他體內可能被人種下了極其陰毒之物。婆婆見多識廣,懇請您為他診視一二!只要能救他,無論需要何種珍稀藥材或條件,藥王谷上下,在所不辭!”
喬念的話語懇切而急迫,將希望全部寄托在這位風燭殘年的老婦人身上。
阿古娜婆婆靜靜地聽著影七和喬念的懇求。
她沒有立刻去看蕭衡,反而緩緩低下頭,伸出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手腕上那只刻著神秘紋路的銀鐲。
屋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只有蕭衡偶爾發出的、壓抑而痛苦的細微喘息聲,如同鈍刀切割著緊繃的神經。
過了許久,阿古娜婆婆才緩緩抬起頭。
干癟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仿佛要凝聚起全身的力氣,才能吐出那幾個字。
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著枯木,每一個字都透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