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發前在電話里說,從粵城回去要給我個驚喜,”杜芳菲身體微微前傾,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像是抓住了黑暗中的一絲希望,“快說說,是什么?姐現在急需一個能提氣的好消息,不然真感覺快繃不住了。”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撒嬌般的懇求。
“姐,”程飛正色道,目光灼灼,“姐,還記得之前咱倆在滎川說的話嗎?城關鎮重點是基建,但比基建先行的是教育!”
“我當然記得!”杜芳菲眼神一黯,“可是……縣里的教育基金盤子就那么大,分配方案早就定了,優先保障的是縣里的重點中小學,像我們城關鎮下面那些條件差的村小、教學點,根本排不上號!我們干著急,也沒辦法撬動資源傾斜。”
“姐,我現在想幫你解決的,就是這件事!”程飛的聲音沉穩有力。
“你怎么解決?”杜芳菲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打算在城關鎮設立一個專項教育基金。”程飛清晰地闡述著他的計劃,“前期,我會投入一筆啟動資金,作為基金池的基礎。后續的資金來源,我考慮通過募捐來持續積累。募捐對象,重點發動我們棠西籍的西江大學校友。聯絡校友這件事,我已經拜托簡鴻宇了,他在校友圈子里人脈廣,能量大,由他牽頭最合適不過。”
他頓了頓,看著杜芳菲,眼神真誠而充滿力量:“姐,不管將來你在什么位置,一定要把教育放在最核心的位置上。未來二十年,教育都是最大的紅利。像城關鎮這樣基礎薄弱的地方,想短期內靠招商實現經濟飛躍很難,但把根基打牢——讓孩子們有好的學校上,有好老師教,讓老百姓看到實實在在的希望,經濟的破局,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程飛……”杜芳菲怔怔地看著他,眼眶瞬間就紅了,聲音哽咽,“姐……姐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翻涌的情緒,“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么過來的嗎?從早到晚,開會、宣講、拜訪,磨破了嘴皮子,笑臉陪了無數……可那些老板們,要么在觀望,要么在試探,甚至……”她咬了咬嘴唇,聲音里帶著屈辱和憤怒,“甚至有些心懷不軌的老男人,暗示要‘單獨’約我‘深入’談談條件……真的,程飛,只有你……只有你是真心實意地在幫我……”連日來的壓力、委屈、不被理解的孤獨感,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伏在程飛寬厚的肩膀上,失聲痛哭起來。
程飛心頭酸澀,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輕輕地拍撫著她的后背,像安撫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在這個遠離家鄉、彌漫著金錢氣息的豪華酒店房間里,他成了她唯一可以卸下堅強偽裝、宣泄脆弱的安全港灣。
幾分鐘后,杜芳菲的哭聲漸漸平息,只剩下輕微的抽泣。她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睛微紅,卻有種洗盡鉛華的清澈和脆弱的美,宛如雨后梨花。
程飛抽了幾張紙巾,溫柔地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調侃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那匹居心叵測的大灰狼?別看我年輕,我心里可油膩了!”
杜芳菲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帶著濃重的鼻音,半真半假地嗔道:“哼!看在你長得這么帥的份上,就算你是匹狼,姐也認了!何況你還愿意為我投這么大一筆錢!”
“啊,這么現實的嗎?”程飛故意表情夸張地說。
“那可不?”俏皮的神情又回到了杜芳菲的臉上。
兩人又聊了些此次南行的見聞,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杜芳菲看了看表,該回去了。
臨走前,在房門口,她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踮起腳尖,在程飛的臉頰上飛快地、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那觸感溫軟而短暫,像一片羽毛拂過。
程飛怔在原地,臉頰上那一點溫熱的觸感仿佛在燃燒。
他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推開陽臺的門。夜風吹來,帶著粵城特有的濕潤氣息。
他俯視著樓下,只見那個嬌小卻挺拔的身影走出酒店大門,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橘黃色的車燈照亮她瞬間的側臉,隨即車門關上,出租車匯入璀璨的車河,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程飛獨自站在高高的陽臺上,晚風撩起他的額發。樓下是繁華喧囂的不夜城,燈火如星海鋪陳。
而他的心緒,卻如同這夜風,被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和那個轉身離去的身影,攪得紛亂無依,在粵城微涼的晚風中,獨自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