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江撿起一根草桿放在嘴里嚼,滿口都是酸澀味道,繼續說:
“那時候,正趕上霍將軍雷霆怒火,有一件事我便瞞了下來,沒有上報。我帶隊在城里抓人的那天,其實還在小學堂抓到了三個渾小子,他們也是餓極了去偷東西的,不過偷的不是糧食和孩子,只是小學堂里寫字的糯米草紙。”
“糯米草紙?”榮易覺得那仨人挺天才,竟能想到吃這玩意填肚子,確實比觀音土要好吃得多。
榮江接著說:“固英城連年戰火,當年重建戰區的時候,人人都只顧著建堡壘、糧倉、地窖,只有霍將軍提出來,說固英城雖然孩子不多,但也不可馬虎,誤了孩子們的前途,堅持要建小學堂。
很快,小學堂建起來了,孩子們在里面讀書習字,百姓們別提多感激霍將軍了。只是這次開戰以來,因為北伐軍拿走大部分糧草供應的關系,咱們這物資少得可憐,糧食都進不來,更別說糯米草紙。
那天我在城里帶隊搜查的時候,那仨渾小子正在學堂倉庫里,沒命地吃糯米草紙,那草紙本就沒剩多少,幾乎被那仨渾小子吃得干干凈凈。
我本想上報此事,但正趕上霍將軍嚴懲偷盜的火頭,我擔心那仨渾小子被輕罪重罰,再加上那天人員分散,只有我一個人發現這件事。抵不過那仨苦苦哀求,我一時心軟,便沒有上報,將這事嚴嚴實實地瞞了下來。”
榮易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性,從來都是個心軟的。
只怕就算沒有那仨渾小子求情,榮江也會放他們一馬,畢竟他們餓極了也沒想著偷糧偷孩子,只是偷草紙。
事情聽得明白,但榮易不懂榮江為什么突然說這些,卻見榮江突然目光沉沉,直視著他,道:
“全城只有小學堂里那么點草紙,還被仨渾小子吃光了。那么你說,霍將軍那幾千封暴風救援的信,那草紙都是哪里來的呢?”
榮易愣住,像是完全不能——也不敢反應過來這個問題。
那幾千張糯米草紙上,一字字蒼勁有力又干枯絕望,如泣如訴地講述著獅威軍的悲壯絕境,深深撼動楠國百姓的心。
寄全軍最后的希望于暴風,將信念系在老百姓的身上,多么浪漫勇敢,多么偉大傳奇。
榮江艱難開口:“幾千張糯米草紙,會不會是提前就備好的?如果是,那么眼下一切局面,也都是提前——”
“夠了!別說了!”榮易猛地站起身,打斷榮江的話。
他不敢再聽下去,整張臉都變得慘白。
榮江深深地看著榮易,“我也不敢想。我不停地對自己說,也許只是巧合而已,恰巧有百姓家里囤了許多糯米草紙,恰巧被征用了;再也許是葉峮預備事務做的好,那草紙”
榮江說不下去了,這理由他自己都覺得牽強。
可他又實在想不通,霍乾念為什么能未卜先知,提前備好幾千張草紙,早早地為一場華麗祈天的大戲做好準備。
榮江的眉頭深深擰在一起,“還有,方才所有人傳閱信的時候,我摸了一下,信的厚度不對。”
榮易也跟著皺起眉頭:“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