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追究‘誰’的時候。”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那里面沒有責備,沒有同情,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楚向南的心猛地一跳,那眼神,那穿透性的審視感又來了!比剛才在走廊里那一眼更加清晰、更加銳利。
夏小北的視線似乎在他眼底深處搜索著什么,帶著一絲探究,一絲了然,甚至……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寒意?
那寒意一閃而逝,快得讓楚向南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隨即,她的眼神恢復了那種慣常的、深潭般的平靜。
覆在他拳頭上的手,微微收攏,指尖的涼意透過皮膚傳遞過來,卻奇異地帶來一種支撐感。
“醫生說了,”她的聲音放低了些,只夠他一人聽清,帶著一種近乎公式化的冷靜,“后續治療和護理是關鍵。你需要清醒,需要力氣。”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雖然暫時噤聲、卻依舊虎視眈眈、眼神各異的楚家人,聲音更低,卻字字清晰,“力氣,用來應付該應付的事,不是用來被無謂的消耗,或者……被拖垮在無用的情緒里。”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楚向南混亂的思緒瞬間被凍住了一瞬。
是的,無用的情緒——自責、悔恨、暴怒……這些都無法讓爺爺醒過來。
而眼前,還有一群如狼似虎、只盯著利益、隨時準備撲上來撕咬的“家人”。
還有……他需要力量去守護的東西,那份他賭上一切換來的、屬于他和她的平靜。
那份平靜,此刻正被這醫院的慘白燈光和消毒水氣味襯得無比珍貴而脆弱。
“清理蛀蟲……”他腦海中閃過這個冰冷的念頭,眼神一點點沉淀下來,那股深沉的疲憊被一種更加堅硬、更加冷酷的東西取代。
他反手,輕輕握住了夏小北覆在他拳頭上的手。
她的手微涼,纖細,卻在此刻給了他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支撐。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聲音依舊沙啞,卻不再顫抖。
他重新抬起頭,目光不再迷茫痛苦,而是像淬了火的寒冰,緩緩掃過走廊里那些所謂的親人。
那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一種無聲的警告和即將到來的清算意味,讓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避開了視線,心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沒有再理會他們,只是握著夏小北的手,重新將視線投向那扇緊閉的、象征著漫長痛苦等待的搶救室大門。
這一次,他的脊背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