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憋著一股氣,覺得被老爺子耍了。”
楚二伯搓了把臉,努力想讓自己精神點,“可日子總得過下去。現在老爺子這樣,家里……家里總得有個主心骨。大哥是指望不上了,老四自顧不暇……老三,以前……以前是二哥不對,有些事做得過了。你……你看在都是兄弟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出來主持一下局面?幫幫大家?”
楚父端著茶杯,看著裊裊升起的熱氣,沉默了片刻。
主持大局?放在以前,這可能是他夢寐以求的認可。
但此刻,聽著楚二伯低聲下氣的懇求,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精于算計的二哥如此落魄,楚父心里沒有半分得意,反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有物是人非的唏噓,有對他們執著于鏡花水月的不值,更有一絲隱秘的慶幸——慶幸自己跳出了這個無休止爭斗的漩渦,也慶幸兒子早已遠離了這片泥潭。
他輕輕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距離感。
“二哥,你言重了。什么主持不主持的,我現在就等著退休,圖個清靜。大哥和老四那邊……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至于老爺子那里,向南安排得挺好,費用也沒斷過,我們做兒子的,能盡到這份心,也算……問心無愧了吧。”
他刻意用了“我們做兒子的”,把自己和楚二伯他們劃在同一陣營,卻又用“問心無愧”輕飄飄地撇清了所有責任。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姿態放得極低,仿佛真的只是一個心灰意懶、等待退休的老人。
楚二伯張了張嘴,看著楚父那副“人淡如菊”、與世無爭的模樣,所有準備好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三弟變得無比陌生,那層溫和的表象下,似乎藏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疏離和……滿足?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一凜,隨即又被巨大的失落淹沒。
連唯一可能指望上的老三也徹底袖手旁觀了。
楚二伯最終什么也沒再說,頹然起身,步履蹣跚地離開了。
背影佝僂,仿佛被無形的重擔徹底壓垮。
楚父站在窗前,看著楚二伯的車消失在路口,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拿起桌上那盒剛買的香煙,破天荒地給自己點了一支。
煙霧繚繞中,他望著半山暖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又無比真實的笑容。
那里,有他此生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驕傲。
至于楚家的風風雨雨,兄弟們的興衰榮辱……都隨那空蕩蕩的地下室,一起埋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