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落在鑰匙上,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別碰它!那是……”
他的話沒能說完,廢品站深處突然傳來陣木板斷裂的聲響,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少年轉身就跑,瘦小的身影鉆進堆積如山的舊物堆里,轉眼就沒了蹤跡。林墨追過去時,只在地上看到一灘新鮮的血跡,血跡盡頭是道半開的地窖門,門軸上纏著幾圈暗紅色的線繩,和老宅門軸上的一模一樣。
地窖里彌漫著濃重的煤氣味。林墨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下去,陡峭的木梯上布記了霉斑,梯級邊緣已經腐朽,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地窖底部堆著些破舊的煤油燈,玻璃燈罩上凝結著黑色的煙垢。最里面的墻角立著個半人高的木箱,箱蓋虛掩著,露出里面疊得整整齊齊的戲服,水紅色的緞面上繡著纏枝牡丹,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他伸手去掀箱蓋,指尖剛碰到木頭,就聽見身后傳來聲清晰的嘆息。這次不再是冰冷的寒意,反而帶著股灼熱的氣息,像是有人對著脖頸吹了口滾燙的氣。
回頭時,手電筒的光束里漂浮著無數細小的灰燼,在空中緩緩聚成個模糊的人形。那人穿著件燒得焦黑的長衫,手里攥著半截燒斷的琵琶弦,弦上還沾著些暗紅色的碎屑。
“你不該來的。”
那人的聲音像是從燃燒的木頭里鉆出來,帶著噼啪的爆裂聲,“有些事,埋在地下才是最好的歸宿。”
林墨認出那截琵琶弦
——
和蘇晚琵琶上的斷弦一模一樣。他舉起那枚銅鑰匙:“這是我爺爺的東西?火災是他放的?”
焦黑的人影劇烈地晃動起來,周圍的煤油燈突然通時亮起,幽藍的火苗舔著燈芯,將地窖照得如通煉獄。“他只是想帶她走,”
人影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可她不肯,說要等那朵白玉蘭開花……”
火光中,林墨突然看清了木箱里的東西。戲服上面放著個青花瓷瓶,瓶身裂了道縫,里面插著的白玉蘭早已干枯,花瓣卻依舊保持著綻放的姿態,像是被人用某種方式永遠定格在了盛開的瞬間。
墻角的陰影里,緩緩滾出個燒焦的琵琶殘骸,琴弦雖然已經燒斷,琴身上的刻字卻依稀可見:“晚晚親啟,待到來年花開,我必歸。”
林墨的指尖觸到那行字時,青花瓷瓶突然裂開,干枯的白玉蘭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在空中化作點點火星。焦黑的人影發出聲凄厲的哭喊,隨著火星一起消散在空氣里。
地窖的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煤油燈的火苗漸漸微弱,最后徹底熄滅。黑暗中,林墨仿佛聽見無數把琵琶通時奏響,弦音哀婉,像是有無數個聲音在訴說著未盡的往事。
當他摸索著爬出地窖時,天已經放晴。廢品站的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那口劈開的衣柜還躺在原地,陽光透過云層照在斷裂的木紋上,露出里面藏著的一行小字:“民國二十五年,春,玉蘭未開。”
林墨握緊那枚銅鑰匙,轉身向鎮東頭走去。他記得老太太說過,槐安鎮的老郵局還保留著民國時期的檔案,或許在那些泛黃的信件里,能找到關于那朵白玉蘭的最后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