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謝冬梅,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她不說話,就那么靜靜地坐著,目光從鄭明安那張寫滿貪婪和焦急的臉上,滑到李英花那張掩不住算計和刻薄的臉上。
李英花終于憋不住了。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換上了一副理所當然的嘴臉,往前一探身,幾乎要戳到謝冬梅的鼻子。
“媽!您就別跟我們藏著掖著了!到底是不是一萬塊?”
見謝冬梅還是不說話,她索性把手一伸,攤在了謝冬梅面前,那架勢不是來商量的是來索要的。
“媽,明人不說暗話。明安在外面欠了筆債,您也不是不知道你兒子的德行。您是他親媽,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打斷腿吧?”
她的聲音尖利起來,“您發了這么大一筆橫財,這就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幫我們家一把!您先拿五千塊出來,把明安的窟窿填上!”
她頓了頓,又覺得五千太少,眼珠子一轉,補充道:“不,拿六千!剩下的,您再給我們一千,我們也不能總讓孩子跟著我們吃糠咽菜,得給他們買兩身新衣裳,買點肉吃!”
她話音剛落,旁邊一直埋頭玩手指的兩個孩子,立刻開始哭鬧起來。
“奶奶!我要吃肉!我要吃大塊的紅燒肉!”
“奶奶,同學都有新玩具,我也要!我要那個會跑的鐵皮小汽車!”
兩個孩子一唱一和,抱著謝冬梅的腿又哭又鬧,鼻涕眼淚蹭了她一褲子。
整個堂屋里,充斥著李英花尖酸的索取和孩子們刺耳的吵鬧。
謝冬梅看著眼前這張牙舞爪的一家子,貪婪、愚蠢、自私,一張張嘴臉,和上一世別無二致。
她緩緩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不等李英花再次開口,一直沉默的鄭愛國,突然把手里的抹布摔在了桌上。
水漬四濺。
“胡鬧!”
鄭愛國憋著一口氣,他指著兒子兒媳:“你們兩個,想都不要想!那錢是你們媽豁出命去,從閻王爺手里搶人換來的!不是給你們拿去填賭博那個無底洞的!”
他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失望和痛心,死死盯著鄭明安:“你舅舅是個什么東西,你還不知道?你還要跟他學?那錢是能讓你這么糟蹋的嗎!”
鄭愛國是真的急了。
這段時間謝冬梅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但他怕自己這個老婆子一看到孫子孫女哭,心就會軟得跟棉花似的,最后還是把錢掏了出去。
他今天必須把這口子堵死!
鄭明安從小跟著謝建軍,學著謝建軍沒把他這個爹放在眼里。
在他看來,這個爹就是個悶葫蘆,窩囊廢,在家里沒半點主意,全靠他媽撐著。
家里來錢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他爹說話了?
他脖子一梗,斜著眼睛瞥了鄭愛國一眼,“我說爸,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他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兩條腿抖了起來,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他舅舅謝建軍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