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腳就走,權當身后跟了個嗡嗡叫的蒼蠅。
鄭明禮悶不吭聲地跟在母親左側,鄭明成則嬉皮笑臉地跟在右側,一步三晃,嘴里還哼著不著調的流行小曲,引得早起路過的街坊鄰居頻頻側目。
還沒走到巷子口,一陣喧鬧聲就順著風灌了過來,其中夾雜著女人高亢的哭嚎,聽著分外耳熟。
鄭明成耳朵一動,臉上的嬉笑瞬間收斂,探著脖子往前面瞅:“媽,你聽這動靜,怎么跟二嫂似的?”
謝冬梅腳步沒停,臉色卻一寸寸冷了下去。
她當然聽出來了。
這哭腔,這調門,化成灰她都認得,就是她那個慣會撒潑演戲的二兒媳婦李英花。
拐過巷子口,謝氏醫館門口的景象赫然映入眼簾。
里三層外三層,黑壓壓的全是人頭,把醫館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央,李英花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腿伸得筆直,雙手拍著大腿,哭得驚天動地:“沒法活了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婆婆心狠,眼睜睜把親兒子送進派出所!我苦命的明安啊!”
她懷里,那對龍鳳胎也有樣學樣,扯著嗓子干嚎,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卻不見一滴淚掉下來。
而在李英花身后,更扎眼的一幕出現了。
謝冬梅的親弟弟謝建軍,和他老婆陳金花,一人扯著一頭,拉開了一條刺眼的白布橫幅。上面用黑墨寫著兩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黑心醫生謀奪親弟弟家產,報警抓親兒子,簡直天理難容!’
圍觀的街坊鄰居看見謝冬梅,像是摩西分海一般,竊竊私語著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謝醫生來了……”
“嘖嘖,這鬧的是哪一出啊?親弟弟和弟媳婦都找上門了。”
“聽著是為她二兒子的事,說是送親兒子進了派出所。”
“不能吧?謝醫生看著不像那種人啊,平時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她不都挺熱心的嗎?”
“那可說不準,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謝冬梅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目光直直射向場中那幾個跳梁小丑。
陳金花一見她,立馬跟點了火的炮仗似的炸了,指著謝冬梅的鼻子就開罵:“謝冬梅!你還有臉出來!你看看你把明安一家逼成什么樣了?還有我們一家現在無家可歸都是拜你所賜,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李英花立刻接上話茬,哭聲拔高了八度,捶著地哭喊:“媽!我求求您了!您就發發善心吧!明安要是真被抓去坐牢,我們娘仨可怎么活啊!您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坐牢?”謝冬梅終于開了口,帶著一絲嘲諷的冷意,“那也是他自找的。”
這話一出,李英花和謝建軍的臉色都是一僵。
沒等他們想好怎么往下接,鄭明成已經躥了出來,他那顆大金牙在晨光下閃著挑釁的光。
“我說舅舅,舅媽,還有二嫂,你們這戲唱得可真熱鬧啊!”他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繞著幾人走了一圈,“一大早不睡覺,跑到我家醫館門口拉白布條子,怎么著?想改行當孝子賢孫,在這兒哭喪呢?”
“你個小兔崽子,胡說八道什么!”謝建軍氣得臉都紫了,“有你這么跟長輩說話的嗎?沒大沒小!你媽就是這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