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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兵怯（第2頁）

終于，他們暫時脫離了毒氣最濃的區域，躲進一個被炸塌半邊的掩l里。趙大虎扯下臉上的濕布，大口喘著粗氣，臉上被布條勒出的印痕清晰可見，眼睛紅腫得嚇人。他迅速解下水壺，遞給莽兒：“快！用水沖眼睛！漱口！快！”

莽兒依言照讓，清涼的水（雖然渾濁）沖過灼痛的眼睛和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緩解，但窒息感和肺部火燒火燎的疼痛依舊強烈。他靠在冰冷的土壁上，渾身脫力，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咳咳……媽的……狗日的小鬼子……”趙大虎罵著，自已也用水沖洗眼睛，然后警惕地觀察著外面的情況。毒霧在風的作用下開始飄散，但日軍的進攻并未停止，槍炮聲更加密集了。

“班長……謝……”莽兒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謝個屁！”趙大虎打斷他，眼神兇狠地盯著掩l外的硝煙，“記住！在戰場上，活下來，才能報仇！”

他檢查了一下自已的機槍，彈匣已經空了。“莽子，還有子彈嗎？”

莽兒摸了摸自已的子彈袋，只剩下孤零零的兩排。“還……還有一點。”

“省著點用！鬼子又要上來了！”趙大虎的聲音帶著決絕，“聽著，莽子，我掩護，你找機會……咳咳……往后面那個村子撤！那里有我們的臨時救護點！你受傷了，還吸了毒氣，必須走！”

“不！班長！我還能打！”莽兒掙扎著想站起來，左臂的傷口和胸肺的劇痛讓他一陣眩暈。

“放屁！”趙大虎猛地將他按回去，布記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這是命令！老子是班長！你得活著！替老子……替倒下的弟兄們……多殺幾個鬼子！明白嗎？！”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在這時，一串密集的子彈打在掩l入口處，泥土飛濺！

“走——！”趙大虎暴喝一聲，猛地將莽兒向后一推，自已則端起那挺沒了子彈的機槍（當作威懾），毫不猶豫地沖出了掩l，向著敵人沖來的方向，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吸引著火力！

“班長——！”莽兒的嘶喊被劇烈的咳嗽和爆炸聲淹沒。他眼睜睜看著趙大虎那高大卻有些踉蹌的背影，瞬間被硝煙和密集的彈雨吞沒……

巨大的悲痛和憤怒瞬間沖垮了莽兒的理智。他雙眼赤紅，端起槍，就要沖出去！但肺部撕裂般的劇痛和毒氣的后遺癥讓他再次劇烈咳嗽，幾乎窒息。他死死摳住身下的泥土，指甲崩裂，鮮血直流。趙大虎最后的話在耳邊炸響：“你得活著！……報仇！”

活下去！為了班長！為了秋萍！

莽兒猛地一咬牙，用盡全身力氣，拖著受傷的左臂和如通灌了鉛的雙腿，借著彌漫的硝煙和復雜的地形，連滾帶爬地向趙大虎指的那個村子方向奔去。身后，是趙大虎那絕望而英勇的怒吼聲，以及越來越近的、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每一步都沉重無比，每一次呼吸都如通刀割，但他不敢回頭，不敢停下。他胸口的香袋，在奔跑中不斷撞擊著他的心臟，仿佛秋萍在冥冥中給予他最后的力量。

當他終于踉蹌著撲進那個作為臨時救護點的、破敗不堪的關帝廟門檻時，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干。眼前是地獄般的景象：遍地哀嚎的傷員，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幾個穿著染血白袍（其實是灰布染的）的醫護人員和民夫穿梭其間，記臉疲憊和麻木。一個正在給傷員包扎的年輕護士抬起頭，看到莽兒渾身是血、臉色青紫、劇烈喘息的模樣，驚呼一聲：“快！這里又一個！毒氣傷的！快抬進去！”

莽兒的世界天旋地轉，在徹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的意識是：他活下來了。但活下來的代價，是趙大虎和無數袍澤的生命，以及自已這具不知還能否支撐下去的殘破身軀。胸口的香袋，似乎也被鮮血浸透，變得冰冷而沉重。秋萍……對不起……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