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褪去,余溫未散。
惠琴滿面潮紅,慵懶地伏在程飛結實寬闊的胸膛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像一只饜足的貓。
程飛點燃了一支煙,青白的煙霧在昏暗的光線里裊裊升起。他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忽然開口,語調平緩,卻字字千鈞:
“等食品廠開業了,咱倆結婚吧。”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惠琴放空的思緒被這猝不及防的驚雷猛地拉回現實。她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立刻做出激烈的反應。
她緩緩抬起頭,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凝視著程飛在陰影中顯得格外剛毅的下頜線,那上面粗硬的胡茬根根分明,帶著一種野性的生命力。
她伸出指尖,輕輕描摹著那輪廓。
她真的很愛很愛這個男人,愛到骨子里。
“程飛,”她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溫柔的決絕,“我不想嫁給你。”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程飛攬在她背后的手臂驟然收緊,肌肉瞬間繃緊,連帶著他的呼吸都滯了一瞬。
“不是我不愛你,”惠琴連忙解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是我太愛你了。正因為太愛,我才不能嫁。你是程飛啊,你有大學問,有大本事,你的未來在很高很遠的地方。你的結婚對象……不該是我這樣的。我們……差得太遠了。”
“何必在意這些?”程飛的聲音有些發緊,帶著不解和一絲受傷,“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我知道,我知道,”惠琴將臉頰重新貼回他溫熱的胸口,仿佛汲取著力量,“我什么都明白。你從來沒嫌棄過我,哪怕我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你對我好,是真心實意的好,我都知道。”
“那為什么?”程飛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和痛楚。
“程飛,”惠琴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在梳理自己紛亂的思緒,“大道理我不會講。但我活了這些年,好像明白了一點:兩個人要是真心愛著對方,最好的方式,也許……不是結婚。”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柔卻更堅定,“一旦結了婚,誰是誰的老公,誰是誰的老婆,好像一切都變了味道,被框住了。日子長了,再好的感情,也容易磨成怨懟,變成負擔。”
“可是……這樣對你太不公平……”程飛的手掌愛憐地撫過她光潔細膩的后背,心疼像細密的針扎在心上。
惠琴抬起頭,在昏暗的光線里準確地捕捉到他的目光,那雙美麗的眼睛里盛滿了坦蕩和一種近乎通透的智慧:
“傻話。這又不是做買賣,要什么公平?我要的,不是什么名分,不是什么結果。我要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溫度、能讓我心里踏實的男人!”她的指尖輕輕點在他的心口,“所以程飛,你不必給我承諾,不必非要給我一個‘結果’。我不需要那些。我只要你記得,只要你想我了,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回來,我都在這里。這就夠了。”
程飛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一股滾燙的熱流直沖眼底。
這個女人的胸襟和氣度,她的柔情似水與熾熱如火,她這份超越世俗的清醒與深情……沒有一樣不讓他深深迷戀,沒有一樣不讓他心疼到無以復加!
他用力抱緊她,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惠琴……”
惠琴回抱住他,將臉深深埋在他頸窩,聲音悶悶的,卻無比堅定:“程飛,你我之間,不需要證明,不需要約定。你,安心去做你該做的事情!飛多高,走多遠,都不怕。累了,就回來。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月光悄悄移過窗欞,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拉長,投在斑駁的墻壁上,仿佛一幅無聲而雋永的剪影。
小院里,只有夏蟲不知疲倦地鳴唱,應和著兩顆彼此懂得、彼此成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