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宏點頭應答時,值班亭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老吳揉著眼睛出來,軍大衣上沾著片餅干渣:“你小子咋突然來了?快進樓,我剛好燒了壺熱水,泡的是你上次帶來的黃山毛峰。”
隨后,老吳往葉瀾滄手里塞了個暖水袋道:“你倆先去王隊辦公室,我鎖好門就過去。”
辦公樓走廊的聲控燈隨著腳步亮起,段景宏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上,發出了噔噔響聲。
“今天其實龍楚雄看木料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有些行為比較反常。”段景宏突然停步到刑偵科的牌子下,然后又開口道,“表面上是挑紋路,其實每塊木頭都敲了三遍,像是在檢查有沒有空心,他內心深處應該還是不信咱們這廠子。”
葉瀾滄用手攏了攏圍巾,發間的簪子滑到耳后道:“我其實也覺著有點蹊蹺,他臨走時還問會計,說這月的電費單能不能給他看看,明顯是想探查廠子的底細,臥底這狀態太危險了,每天都要提心吊膽。”
“不管如何,現在暫時忽悠住了,對咱們來說就是好事。”段景宏頷首接茬補了一句。
段景宏用單手推開王保山辦公室的門,煙味混著濃茶味撲面而來。王保山正對著張木料清單皺眉,見人進來之后,立刻把搪瓷缸往桌上推:“我剛泡的茶,趕緊暖暖身子,小段,今天在聚寶齋都聊什么了?”
段景宏搓了搓凍紅的耳朵,呵出的白氣在燈光里散成霧:“沒啥,主要還是木料的事。”
段景宏頓了頓,接過熱茶喝了一口道:“但我也仔細琢磨了一下,咱們要先逮捕沐思茅。”
這話剛落,老吳手里的搪瓷缸當地磕在桌沿,茶水濺出半杯:“你說啥?逮捕沐思茅?”
“這可不能動,說不準還會打草驚蛇,讓人懷疑你的身份!”老吳趕忙開口制止道。
葉瀾滄捏緊了腕上的平安繩,繩結勒道手心發紅:“景宏,你想過動她的后果嗎?她要是突然落到咱們手里了,龍楚雄能不往你身上想?到時候別說臥底身份會曝光,你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難說!”
此時此刻王保山的面前,煙蒂在煙灰缸里堆成了小山,他聽完段景宏的話,指節在桌面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搪瓷缸里的濃茶涼透了也沒動,語重心長道:“小段,老吳和瀾滄的擔心并非多余,現在逮捕沐思茅的話,確實不排除會發生這種情況。”
王保山抬眼看向了段景宏,目光沉沉加以分析道:“龍楚雄這人最記仇,沐思茅如果一旦落到咱們手里了,他第一反應就是你在背后搞鬼,我建議咱們還是穩扎穩打吧,不能太過于突進。”
段景宏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杯底與桌面撞出悶響:“正因為她重要,所以才要先動她。”
段景宏的身體微微前傾,眉頭擰成個結,仔細加以分析道:“這陣子我在聚寶齋看了個明白,龍楚雄身邊能用的人特別少,而寸文山的身旁,我唯一見過的心腹也就是這個沐思茅了。”
段景宏又頓了頓,指腹摩挲著杯沿的茶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你們也剛好仔細想想吧,沐思茅這女人一沒了,六爺在外地回不來,龍楚雄能撐住嗎?他總要找個人接手沐思茅的活,記木料的賬、盯成色、跟六爺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