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嘆氣,指節(jié)都快嵌進掌心——總不能說自己的“師傅”是網(wǎng)上搜來的盜版拳譜和系統(tǒng)彈窗吧?
“沒……沒師傅,就自己瞎琢磨的。”他硬著頭皮回答,聲音低了半截,像蚊子哼。
說這話時,他甚至能想象出余宏志心里會怎么想:“這年頭,靠瞎琢磨能練出真功夫?怕不是把江湖當菜市場了。”
果然,余宏志的眉峰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他活了大半輩子,見過的武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有沒師承就能練到武徒境界的?
怕不是從哪個野路子學了兩招,又不敢報師門名號。
但他沒戳破。
江湖路遠,藏著掖著的人多了去了:
有的是怕師門牽扯恩怨,有的是師傅脾氣怪不愿揚名,甚至還有些是從禁術里摸爬滾打出來的,哪敢說清來路?
余宏志緩緩頷首,指尖在茶杯上轉(zhuǎn)了半圈:“哦,你倒是天資不凡啊。”
這話聽著像夸贊,可那語氣里的掂量,溫羽凡聽得一清二楚——分明是“我信你才有鬼”。
溫羽凡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比哭還難看。
他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打哈哈:“啊,哈哈,運氣好,運氣好……”
水晶燈的光落在他發(fā)燙的耳尖上,把那點尷尬照得無所遁形。
他在心里把系統(tǒng)罵了八百遍,又拼命祈禱余宏志趕緊換個話題,再問下去,他那點編造的借口怕是要像紙糊的燈籠,一戳就破。
所幸余宏志沒有繼續(xù)糾纏在溫羽凡的出身問題上,那雙藏著精光的眼睛忽然柔和下來,話鋒一轉(zhuǎn)時,眼角的皺紋里都漾著真切的暖意:“前些天我家曼曼多虧了你出手相救,不然我這把老骨頭真不知道該怎么熬。”他說著抬手拍了拍心口,指節(jié)上的翡翠扳指輕輕撞在衣襟上,發(fā)出細碎的脆響,“那丫頭打小就是我的心頭肉,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話音未落,他喉結忽然滾了滾,像是想起什么后怕的畫面,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僂了些,鬢角的白發(fā)在燈光下泛著霜似的白。
溫羽凡連忙欠了欠身,掌心在膝蓋上悄悄蹭了蹭汗:“余老爺子您言重了。我是廠里的保安,胸前這枚徽章雖不起眼,保護廠里的人卻是本分。曼曼小姐在廠里遇險,我哪能站著看?”
“誒!本分歸本分,恩情是恩情。”余宏志猛地擺手,銀白的眉毛挑得老高,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執(zhí)拗,“你救了曼曼,就是救了我余家的半條命,這份恩必須謝。”
說著他微微側(cè)頭,目光往客廳角落一掃。
站在博古架旁的老管家像是接了無聲的指令,那雙始終垂著的眼皮輕輕抬了抬,邁著堪比鐘表齒輪般精準的步伐走上前來。
他從熨帖的西裝內(nèi)袋里取出個黑色絲絨盒子,開蓋時發(fā)出“咔嗒”一聲輕響,隨即把一張泛著冷光的銀行卡輕輕放在茶幾上。
銀行卡與大理石桌面碰撞的瞬間,反射出的光斑在溫羽凡臉上跳了跳。
溫羽凡瞳孔猛地一縮,那抹銀灰色的長方形在水晶燈下亮得有些刺眼,邊角的芯片閃著金屬特有的冷芒,像塊突然落在眼前的冰。
“這里面是一百萬。”余宏志的聲音像被溫水泡過,軟乎乎的卻帶著分量,“說是謝禮,其實連曼曼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小伙子你別嫌少,權當是老爺子我的一點心意。”
“一、一百萬?”溫羽凡的喉結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了下,聲音發(fā)緊得像拽緊的弦。
他盯著那張薄薄的卡片,腦子里突然炸開些零碎的畫面——醫(yī)院繳費單上刺眼的紅色數(shù)字,出租屋米缸底結著的硬殼,還有表哥楊誠實每次塞錢時,袖口磨出的毛邊。
這些畫面跟眼前的銀行卡一撞,竟讓他鼻尖有點發(fā)酸。
他想起幾年前簽下房貸合同時,售樓小姐遞來的計算器上跳動的數(shù)字,也是一百萬,卻要用二十年的早出晚歸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