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剛落到擂臺上,她原本蹙著的眉峰就松開了些。
聚光燈在溫羽凡身上投下亮得刺眼的光斑,他正貓著腰避開梁展鵬的直拳,訓練服的下擺被帶起的風掀成小旗,露出的腰側還沾著塊沒洗干凈的泥印。
霞姐的指尖突然攥緊了,指甲掐進掌心的力道讓她清醒地意識到,那處正是前幾天被自己用腿法踢腫的地方。
“嘖。”旁邊的周遠博突然重重咂了下嘴,盤著核桃的手停在半空。他的中山裝袖口被場內的熱氣烘得發皺,視線像被膠水粘在溫羽凡踉蹌的背影上,“這躲閃得也太狼狽了。”
霞姐沒回頭,眼角的余光瞥見他鬢角的白發隨著搖頭的動作晃了晃。
格斗場的歡呼聲浪拍過來時,周遠博喉結滾了滾,終于還是開了口,聲音里裹著股揮不去的焦慮:“小霞啊,這個金滿樓到底行不行啊?”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擂臺上懸殊的局勢,又把話咽了回去,改成聲長嘆:“哎算了,武徒六階對戰武徒八階,能打成他這樣,也算不錯了。”
最后幾個字說得輕,像怕被風刮走,可那點失望明明白白寫在眉梢——他捏著核桃的指腹用力,把溫潤的包漿都按出了白痕。
“二伯放心。”霞姐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比場內的鼓點還穩,“樓哥一定能贏的。”
她轉頭時,燈光恰好落在眼底,那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周遠博愣了下,這才發現她的手心也攥出了汗,可那股子堅定愣是沒摻半點虛的,仿佛不是在預測輸贏,而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你就這么有信心?”他忍不住追問,身體微微前傾,中山裝的領口跟著扯開道縫。
“樓哥一定能贏。”霞姐又說,尾音比剛才沉了半分。
這話出口的瞬間,她腦子里突然閃過前幾天地下室的畫面:
溫羽凡被自己的彈腿踢中后腰,悶哼著撞在酒箱上,卻硬是撐著沒倒下,反而喘著氣說“再來”;
還有他蹲在地上畫招式圖時,粉筆灰沾在汗濕的下巴上,像圈沒擦干凈的胡茬,可眼睛亮得嚇人。
七天前還接不住自己三招的人,昨天竟能在對練里逼得她使出十二分力氣——這哪里是進步,簡直是在逆著常理生長。
可疑惑也跟著冒了頭。
她望著擂臺上那個靈活躲閃的身影,眉頭不自覺地蹙起,嘴里小聲嘀咕:“可是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樓哥明明有這么可怕的天賦,但為什么現在快四十歲了,修為才只是武徒呢?”
聲音輕得像怕被聽見,可周遠博還是捕捉到了半截,連忙湊近了些,耳朵幾乎要貼上她的肩膀:“啊,你說什么?”
霞姐猛地回神,飛快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抹神秘的笑:“沒什么。”她抬手指了指擂臺,“二伯你看著好了,樓哥會給你驚喜的。”
最后幾個字說得篤定,她重新轉回頭時,恰好看見溫羽凡險險避開一記側踢,鞋尖擦著地面滑出半米,帶起的橡膠屑在燈光下飛成細雪。
霞姐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又迅速被更烈的期待填滿——她好像已經看見終局時,這個總是藏著股倔勁的男人,會以怎樣的姿態站在勝利的光里。
周遠博看著她這副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坐直身體,目光重新投向擂臺,卻不知怎的,剛才那點失望淡了些。
場內的歡呼聲掀起新高潮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心也沁出了汗,只好把核桃攥得更緊,指節在空氣中跟著溫羽凡的動作無意識地動著,像在替他攢勁。
燈光在兩人臉上明明滅滅,擂臺上的身影還在頑強地閃轉騰挪,而看臺上這兩道緊盯著戰局的目光,一個盛滿了毋庸置疑的信任,一個藏著半信半疑的期待,在喧囂的聲浪里,悄然擰成了一股繩。
格斗場的射燈把擂臺照得像塊燒紅的烙鐵,金屬網欄泛著冷硬的光,連空氣都被兩人的動作攪得發燙。
梁展鵬的拳頭還沒落地,下一記已經帶著破空的銳響追來。
骨節撞在空氣里的悶響連成片,像夏日暴雨砸在鐵皮棚上,密集得讓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