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是小跑著沖進夜店,玻璃門“砰”地合上的瞬間,還能聽見里面傳來金滿倉的驚呼和杯盤碰撞的脆響,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攪亂了陣腳。
夜風吹過街角,卷起幾片落葉,在溫羽凡腳邊打著旋。
他望著那扇緊閉的玻璃門,又轉頭看向周柏軒,只見對方正抬手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光里,藏著抹意味深長的笑。
周柏軒望著霞姐倉皇跑遠的背影,眼角的笑紋里淌著幾分了然。
他抬手摩挲著下巴上剛冒出的胡茬,那抹意味深長的笑里便多了些長輩看晚輩的縱容。
“這丫頭,”他轉過頭,視線落在溫羽凡緊繃的側臉上,聲音里裹著夜風的涼意,卻藏著點揶揄,“看來是真的春心動了。換作平常,我敢說這話,她手里的調酒器怕是早朝我扔過來了,少不得還得挽著袖子跟我過兩招……論潑辣勁兒,周家這輩里沒誰能壓過她。”
話音落時,他輕輕嘆了口氣,鏡片后的目光掠過溫羽凡沾著酒氣的t恤領口,像在掂量這看似普通的男人,究竟藏著什么能讓霞姐收斂鋒芒的本事。
溫羽凡喉結輕輕滾了滾,夜風卷著街燈的光暈吹亂他額前的碎發,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的涼意壓不住眉峰的褶皺。
“前輩,”他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夜店門縫里漏出的喧鬧,“玩笑開得太大了。”
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節泛白,掌心還殘留著威士忌瓶的冰涼,可心里卻像被霞姐方才唱歌時的目光燙過,又酸又澀。
霞姐那目光里的亮,比擂臺上的聚光燈還灼人,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敢接。
他眼底的情緒像被雨水打濕的墨痕,暈開一片復雜:
有對霞姐心意的動容,那是劫后余生里難得的暖意;
更有藏在深處的掙扎,那些刻在骨頭上的過往,像道無形的墻,讓他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
周柏軒看他這副模樣,喉結輕輕滾了滾,將到了嘴邊的玩笑話咽回肚里。
他忽然抬手整了整中山裝的領口,磨出細毛邊的袖口被扯得筆直,臉上的笑意便像被按了暫停鍵,瞬間斂得干干凈凈。
“不鬧了。”他語氣沉了沉,鏡片反射的光在夜色里閃了閃,“我來不是為了慶功宴,是專程找你有事。”
溫羽凡猛地抬眼,微微弓了弓背,姿態里多了幾分恭敬:“前輩有吩咐?”
周柏軒卻搖了搖頭,嘴角反而勾起抹淺淡的笑,只是這笑里沒了方才的戲謔,多了些鄭重:“算不上吩咐,是個好消息——家主明天要見你。”
他頓了頓,看著溫羽凡驟然收緊的瞳孔,補了句:“估摸著是要論功行賞,你這次替周家贏下那場賭斗,這份功勞,家里記著呢。”
溫羽凡指尖突然收緊,胸腔里像有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驚喜混著忐忑往上涌,可嘴上還是習慣性地推讓:“這次能贏,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霞姐、高師傅他們……”
“這些自有公論。”周柏軒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就負責傳話。明天早上八點,會有車來接你去周家大宅,記著別睡過頭。”
溫羽凡連忙點頭,指尖的力道松了些,紙巾的褶皺卻沒散開:“您放心,我一定準時。”
“成,話帶到了,我走了。”周柏軒轉身,皮鞋踩在碎石子路上,發出“篤篤”的輕響
他走到黑色轎車旁,手搭在車門把手上時,忽然聽到溫羽凡開口。
“前輩不進去坐會兒?”
夜店的燈光正透過他身后的玻璃門漫出來,在地上投出暖黃的光斑。
周柏軒頭也沒回,拉開車門的動作頓了頓,聲音順著夜風飄過來,帶著點自嘲:“年輕人的熱鬧,我這把老骨頭就不摻和了。”
話音未落,他已坐進車里,黑色的車窗緩緩升起,像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夜店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