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腐葉被踩得“咯吱”響,像是在為他引路。
而那只猴子,依舊蹲在剛才的枝椏上。
它沒有再叫,只是靜靜地看著溫羽凡的背影,黑亮的眼睛追隨著他一步步走進樹林。
直到那道穿著黑襯衫的身影被層層疊疊的樹葉吞沒,再也看不見了。
它才“嗖”地一下躥起來,順著樹干滑到地面,蹦蹦跳跳地鉆進旁邊的灌木叢,尾巴在身后高高翹起,很快就消失在濃密的綠意里,只留下幾片被碰落的葉子,在風里輕輕打著轉。
太陽往西邊的山坳里沉得越來越深,天邊的橙紅色霞光像被打翻的蜜糖,順著云層的褶皺漫開來,把峨眉山的輪廓染成暖融融的金。
山風卷著松針的清香掠過樹梢,將最后一縷陽光切成細碎的金箔,灑在層層疊疊的樹冠上,又透過葉隙漏到地上,拼出滿地晃動的光斑,像誰撒了把碎金子。
溫羽凡拖著灌了鉛似的腿,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腐葉上,發出沉悶的“咯吱”聲。
襯衫后背早已被汗水浸出深色的鹽漬,貼在皮膚上涼絲絲的,卻掩不住骨頭縫里鉆出來的酸乏。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掌心的汗蹭在眉骨上,帶來一陣黏糊糊的癢,可他連皺眉的力氣都快沒了
從中午鉆進這片密林開始,手機信號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最后那格微弱的信號徹底隱沒成灰色時,屏幕上聶文給的坐標也跟著變成了死物。
“該死。”他低低罵了聲,踢開腳邊塊礙事的碎石。
四周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偶爾有山雀撲棱棱從枝頭驚起,翅膀劃破空氣的聲響在林子里蕩開老遠,反倒襯得這寂靜更稠了。
樹干上的苔蘚綠得發暗,纏在枝椏上的藤蔓垂著晶瑩的水珠,可這些本該賞心悅目的景致,落在他眼里只剩一片茫然。
哪條路是往高處走的?
哪片林子能通到有人煙的地方?
他連東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
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聲,在這空曠里顯得格外響亮。
緊接著,更洶涌的饑餓感像潮水般漫上來,從胃袋一路燒到喉嚨口,酸溜溜的。
他這才想起,早上從川府城逃出來時,兜里除了手機和錢包,連塊餅干都沒揣。
此刻胃里空得發慌,連帶著頭都有點發沉,腳步也晃悠起來。
“完了,真是把自己扔山里了。”溫羽凡靠著棵老杉樹歇腳,樹皮的粗糙蹭著后背,倒讓他清醒了幾分。
他低頭瞅了瞅自己的手,指節處還留著早上爬樹時被磨出的紅痕,掌心沾著的泥灰混著汗,結成了硬殼。
“野外生存?我連野菜和毒草都分不清,真要困上幾天……”后面的話沒敢往下想,只覺得后頸冒起層冷汗。
視線掃過四周,目光突然定在不遠處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古樹身上。
那樹干離地約摸兩米高的地方,有個黑漆漆的洞口,被茂密的蕨類植物半掩著,看著像是個不小的樹洞。
溫羽凡眼睛亮了亮,瘸著腿走過去,先撥開擋路的蕨葉,往里瞧了瞧,發現這樹洞不算小,足夠他蜷著身子躺進去,內壁似乎還挺干燥。
他撿起根粗壯的樹枝,小心翼翼地往洞里探了探,來回攪動了幾下,沒聽見什么動靜,也沒感覺到有風從深處灌出來。
“應該沒住著什么東西吧。”他喃喃自語,又把樹枝往旁邊的縫隙里戳了戳,確認沒有蛇蟲鼠蟻的蹤跡,這才放心地扒著樹干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