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該早就跑遠了嗎?
無數個念頭在腦子里亂撞,卻被那雙眼眸里的冷意凍成了冰碴。
“你!你!不要過來!”袁盛的聲音劈了叉,尾音抖得像秋風里的殘葉。
他想撐起身體,可四肢軟得像抽了骨的棉絮,右手剛觸到地面,就被掌心的冷汗滑得打了個趔趄。
左肩的傷口被這一動扯得裂開更大的口子,鮮血順著胳膊肘往下淌,滴在腐葉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
他太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了:后背被熊爪撕開的傷口還在滲血,左肩的骨茬幾乎要頂破皮肉,全身的力氣早在和黑熊的死斗里耗得一干二凈,別說反抗,就連抬手都得拼盡最后一絲勁。
在溫羽凡面前,他就像砧板上褪了毛的羔羊,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
溫羽凡沒理他的嘶吼,只是緩緩抬起腳,黑皮鞋踩過一片半枯的蕨類植物,葉片被碾碎的“沙沙”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像在為這場最后的對峙倒計時。
他走到離袁盛三步遠的地方停下,月光剛好落在他的側臉,把下頜線繃得像把出鞘的刀。
“憑一個人的力量戰勝黑熊,確實讓人佩服?!彼_口了,聲音平得像一潭死水,聽不出半分情緒,只有那雙眼睛,像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慢悠悠地掃過袁盛淌血的肩膀,“不過,殺死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是違法的。這個代價,你準備好承受了嗎?”
這話里的嘲諷像淬了毒的針,扎得袁盛胸口發悶。
他看著溫羽凡緩緩抬起的手,那只手的指節泛著青白,指甲縫里還嵌著上午爬樹時沾的草屑,此刻正朝著自己的方向,一寸寸靠近。
“不!不!”袁盛的嘶吼里裹著哭腔,眼淚和冷汗混著臉上的泥灰往下淌,“放過我!我可以給你錢!岑家的秘密我全告訴你!我做你的狗!求你……”
他想往后縮,可此時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重得像座大山,根本無法挪動分毫。
雙腿像被抽去了骨頭,在地上徒勞地蹬著,鞋跟磕在巖石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卻連半寸都挪不動。
視線里,那只手越來越近,近得能看清溫羽凡手腕上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暗紅的血珠正順著指縫往下滴。
溫羽凡的指尖終于落在了袁盛的脖子上。
冰涼的觸感像蛇的信子,剛一貼上皮膚,袁盛就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瞳孔放大得幾乎要裂開,里面映著溫羽凡毫無波瀾的臉。
“咔嚓?!?/p>
一聲脆響在崖邊炸開,像冬日里凍裂的冰面。
袁盛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四肢在空中徒勞地劃了半圈,隨即像斷了線的木偶,重重癱回草叢里。
脖頸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眼睛還圓睜著,里面殘留的恐懼像被瞬間凍結的驚濤,再也泛不起半點漣漪。
溫羽凡緩緩收回手,指腹上還殘留著骨頭碎裂的觸感。
他站起身,低頭看著腳邊漸漸失去溫度的尸體,月光落在他臉上,把那雙眼睛照得格外冷。
風又起了,卷著深淵的潮氣和崖邊的血腥味,吹得他襯衫的后擺獵獵作響。
他知道,從自己轉身撲向侯顯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徹底變了。
這世道從不會因為退讓就溫柔半分,想要活下去,就得比追逐你的狼更狠。
溫羽凡最后看了一眼那具還在淌血的尸體,轉身沒入身后的密林。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沉默的鋒刃,在腐葉滿地的林間,緩緩隱進濃稠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