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躬身,腰側的舊傷被牽扯得泛起鈍痛,額前碎發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急切:“晚輩溫羽凡,是甌江城聶大夫介紹來的。”他喉結滾動著,聲音因緊張而發緊,“身上有處舊傷,纏了快半年,聽聞居士醫術通神,特地趕來求治。”
“哦,小聶介紹的。”閑云居士慢悠悠點頭,道袍袖子在風里輕輕晃,可那雙方才還透著溫和的眼睛,忽然泛起層為難的褶皺,“只是……他沒跟你說?貧道這藥廬,向來只看婦科雜癥。”
溫羽凡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腦子里瞬間閃過那個穿桃紅色連衣裙的女人說的話,那些關于“摸手背”“派出所”的碎語,此刻竟和眼前仙風道骨的老者重疊在一起。
可轉念又想起聶大夫沉穩的眼神,那老頭從不做沒把握的事,肯定有隱情!
“前輩,”他把腰彎得更低,幾乎成了九十度,后背的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晚輩知道不合規矩。可這傷……”他咳了兩聲,胸口那團淤傷突然抽痛,“再拖下去,怕是連站都站不穩了。求您發發慈悲,哪怕只給個方子,晚輩也感激不盡。”
“規矩就是規矩。”閑云居士的手突然揮得又快又急,道袍下擺掃起陣風,“貧道守了這觀三十年,從沒破過例。你還是趁早下山,另尋高明吧。”
最后那句“慢走不送”說得又冷又硬,像塊冰砸在地上。
“前輩!”溫羽凡急得往前挪了半步,膝蓋在青石板上磕出輕響,“聶大夫說只有您能治……”
話沒說完,閑云居士已經轉過身去。
寬厚的道袍后背對著他,像一堵推不開的墻。
月光落在那洗得發白的布料上,連針腳都看得清清楚楚,偏生就是沒半分轉圜的余地。
溫羽凡的拳頭攥得指節發白,指腹深深嵌進掌心。
胸口的舊傷像是被這話勾得發了作,悶痛順著肋骨縫往外鉆。
他望著那道決絕的背影,喉嚨里像堵著團棉花,滿肚子的話全卡在嗓子眼——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就在這時,身后的樹林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不是風吹草動的輕柔,而是有人刻意撥開灌木叢的聲音,帶著枯枝被踩斷的“咔嚓”脆響。
閑云居士的腳步頓住了。
他側過頭,月光照在他半邊臉上,眼神里沒了剛才的淡漠,多了幾分警惕:“這深更半夜的,倒是熱鬧。”
溫羽凡猛地回頭,后背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靈視下意識地發動,能清晰看見三十米外的樹影里,兩道光柱正忽左忽右地晃動,光線掃過之處,草葉上的夜露折射出細碎的光。
是手電筒!
而且從那晃動的幅度來看,來人步伐很急,絕不像是普通山民。
“難道是岑家的人?”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溫羽凡的手就摸到了背包側袋里的折疊刀。
光柱越來越近,已經能聽見隱約的喘息聲。
溫羽凡緩緩站直身體,后背的舊傷被牽扯得生疼,卻死死盯著那片晃動的樹影,像只被逼到絕境的狼。
隨著那兩道晃動的人影逐漸靠近,手電筒的光柱在林間掃出斑駁的光痕,溫羽凡的心像被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沉甸甸的忐忑。
他握緊了背包側袋里的折疊刀,指腹抵著冰涼的金屬刃口,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這深山半夜的,會是誰?
直到那兩人走出樹影,光柱恰好打在他們臉上,溫羽凡才猛地松了勁,折疊刀“咔嗒”一聲退回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