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綿軟的掌風(fēng)掃過野菊,花瓣落地時竟齊齊向內(nèi)蜷曲;
輕描淡寫的一引,就卸去了勢大力沉的拳頭。
那可是內(nèi)勁六層以上的高手,真要是動起手來,別說霞姐,就是他們?nèi)齻€加起來,恐怕也不夠?qū)Ψ揭桓种割^碾的。
“別沖動!”溫羽凡幾乎是本能地往前跨了半步,伸手時指尖都帶著點發(fā)顫的急切,輕輕卻又不容掙脫地扣住了霞姐的胳膊。
他的指尖剛觸到她袖口的速干面料,就感覺到底下肌肉繃得像塊鐵板——她這是真動了氣,連指節(jié)都在微微發(fā)顫。
“霞姐,”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刻意放緩的勸慰,尾音卻藏不住一絲緊張,“前輩有前輩的規(guī)矩,咱們不能強人所難。我們再去找找別的醫(yī)者,總能找到辦法的。”
說話的工夫,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似的在兩人之間來回掃:
霞姐的下頜線繃得筆直,顯然還憋著股氣;
而站在對面的閑云居士,雖然背對著他們,那道洗得發(fā)白的道袍背影卻莫名透出股緊繃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轉(zhuǎn)過身來。
山風(fēng)卷著夜露掠過空地,吹得旁邊的野草簌簌作響,倒襯得這片刻的沉默愈發(fā)讓人窒息。
溫羽凡的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霞姐胳膊上的布料,只盼著她能冷靜下來。
他太清楚了,以霞姐那股子護短的性子,真要是沖上去理論,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甚至已經(jīng)在心里飛快地盤算:要是真起了沖突,自己該怎么擋在霞姐身前?可轉(zhuǎn)念又想起閑云居士那神乎其技的太極掌,剛升起的念頭就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霞姐這性子,是川府城里出了名的烈。
前陣子家族聚會上,二伯不過多念叨了兩句她夜店的營收,她當(dāng)場就把青花瓷茶杯往桌上一磕,茶漬濺得滿桌都是,瞪著眼睛跟長輩理論了半個鐘頭,末了甩著袖子走人,愣是讓滿屋子叔伯大爺都啞了火。
平日里店里的調(diào)酒師多倒了半盎司基酒,她能叉著腰從吧臺罵到后廚,連墻角的老鼠都得縮著脖子聽訓(xùn)。
可這會兒被溫羽凡輕輕拽住胳膊,那股子要燒起來的火氣竟跟被潑了瓢山泉水似的,“滋啦”一聲就滅了。
她睫毛顫了顫,方才還淬著冰的眼神忽然軟下來,像化了的蜜糖。
肩膀往溫羽凡胳膊上一靠,亮片運動衫蹭得他手腕發(fā)癢,聲音黏糊糊的,帶著點川音特有的糯:“曉得咯,聽你的嘛。”尾音拖得長長的,倒像是被順毛的貓在撒嬌。
溫羽凡只覺得胳膊上壓著的重量又輕又燙,后背抵著的樹干涼絲絲的,鼻尖卻飄著她發(fā)間的薄荷洗發(fā)水味,一時僵在原地,連手指都忘了松開。
就這兩秒的愣神功夫,霞姐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個轉(zhuǎn),忽然踮起腳湊到他耳邊,熱氣拂得他耳廓發(fā)麻:“我去跟老道嘮嘮,保準比你這悶葫蘆管用。”
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像只受驚的小鹿躥了出去,運動鞋碾過碎石子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脆。
溫羽凡這才回過神,看著她扎著高馬尾的背影,心里猛地一沉。
方才那瞬間,他分明從霞姐眼里瞥見了點狡黠——那是她對付難纏醉漢時才會露出的眼神,帶著股“魚兒上鉤”的得意。
“你別亂來啊!”他朝著那道越來越遠的背影喊,聲音在山坳里撞出回聲,可霞姐像是沒聽見,步子邁得更快了,連馬尾辮都甩成了道殘影。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一直鋪到閑云居士那身洗得發(fā)白的道袍邊。
溫羽凡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視線死死盯著那兩道即將交匯的影子,后頸的汗毛根根都豎了起來。
閑云居士耳朵尖,溫羽凡和霞姐的對話一字不落地鉆進他耳朵里。
不等霞姐邁到跟前,他已猛地抬袖,道袍的寬袖在夜風(fēng)里甩出個利落的弧度,眼神像淬了冰的鋼針,直挺挺扎過來:“不必多言。”
他下巴微揚,長須垂在胸前紋絲不動,語氣硬得像山間的頑石:“貧道立過規(guī)矩,從不為男子診病。莫說你求情,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改不了這章程。”
說完,還刻意背過身去,后腦勺對著眾人,那姿態(tài),活像塊捂不熱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