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不疾不徐,卻像重錘敲在空曠的街道上。
早市還沒開張,賣早點的鋪子卷簾門緊閉,只有風吹過垃圾桶的“哐當”聲應和著這突兀的響動。
走在最前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男人。
他穿件熨帖的深色襯衫,袖口挽到肘彎,露出腕骨處凸起的青筋。
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頷下的胡須,那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卻掩不住指尖偶爾閃過的冷光。
那是熊幫的“奪命指”,據說殺人時從不見血,只留一個細小的血洞。
他瞇著三角眼掃過路邊的路牌,喉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哼氣:“應該就是這里了吧?!甭曇舨桓?,卻像冰錐子扎在空氣里,連風都似的頓了頓。
身旁的矮胖男人晃了晃圓滾滾的肚子,身上的花襯衫被撐得緊繃,領口的紐扣仿佛隨時會崩開。
他臉上堆著笑,眼角的褶子擠成一團,活像尊剛從廟里請出來的彌勒佛,可那雙笑眼深處,卻藏著化不開的陰翳。
“沒錯,”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聲音黏糊糊的,“那小子最后在這邊下了出租車,監控拍到他往山里去了?!?/p>
這便是熊幫排行第五的“笑面佛”,前陣子有個欠了賭債的老板,就是在他這副笑臉的陪同下,喝了杯“送行茶”,第二天就被發現沉在了江底。
走在最后的釣魚人始終沒說話。
他身形削瘦,像根被風吹彎的蘆葦,臉上扣著個磨砂面具,只露出雙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山口的方向。
左手按在胸口,繃帶從襯衫里滲出來點暗紅,是上次被溫羽凡一拳震裂的舊傷,這會兒被山風一吹,疼得他指節發白。
右手攥著那根碳纖維釣竿,竿梢在風里微微抖,不是因為害怕,是恨:
恨自己那天在巷子里被偷襲時的狼狽;
恨溫羽凡拳頭砸在胸口時的悶響;
恨這具還在滲血的身子拖了復仇的后腿。
“我要親手殺了他。”他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蹭過生銹的鐵,每個字都帶著血味。釣竿被他攥得更緊,碳纖維的冷意順著掌心往骨頭里鉆,“釣線繞頸,三棱鉤穿肋,讓他嘗嘗被吊在半空等死的滋味?!?/p>
山羊胡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撇出點譏誚:“急什么?一會兒逮住他,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笑面佛也跟著笑,拍了拍釣魚人的肩膀,掌心的溫度燙得人發慌:“放心,少不了你的份。不過得按規矩來,大哥說了,要讓他……慢慢死?!?/p>
三人站在山口,山風突然大了起來,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往林子里鉆。
陽光被云層遮了大半,剛才還透著暖意的空氣,一下子涼了下來。
林間的蟲鳴不知何時停了,只剩下皮鞋踩過碎石的輕響,在寂靜里敲出越來越密的鼓點。
一場躲不開的腥風血雨,正順著這道山口,往溫羽凡所在的方向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