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緊了薄唇,只是用那雙燃著火焰又帶著點不易察覺委屈的眼睛,死死瞪著向榆。
向榆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枚被摔得有些歪斜的紫色香囊,臉上的茫然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恍然和……受傷。
她像是終于明白了皇帝陛下怒火的緣由。
那雙清澈的眼眸霎時間蒙上了一層水霧,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
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委屈。
她微微仰起臉,看向蕭徹,那眼神里沒有了平日的清冷疏離,只剩下一種我見猶憐的脆弱和控訴,像被誤解后無處申辯的小獸。
蕭徹被她這眼神看得心口猛地一揪,方才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時間泄了大半,一股陌生的慌亂涌了上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然而,向榆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已經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帶著細小的鉤子,扎在蕭徹的心上:
“皇上……”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是,奴婢身份卑微,月銀微薄,買不起金銀珠玉、奇珍異寶來給陛下賀壽。可……可這香囊的料子,是奴婢用存了足足半年的月銀,才從司布房求來的寒光錦。管事姑姑說,這料子遇風微涼,握在手中更是沁人心脾,是暑天里最難得的料子……”
她頓了頓,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劃過白皙的臉頰。
“那上面繡花的金線……”
她抬起手,用袖子胡亂抹了一下臉,卻抹不去那洶涌的淚水和更深的委屈,“是奴婢……奴婢給繡房的李姑姑打了整整兩個月的下手。天天熬紅了眼睛,替她繡帕子、縫荷包,手指被針扎了無數次,換來的那么一點點。就為了能讓陛下腰間這點綴,配得上陛下的龍章鳳姿。”
“還有里面的香料……”
她的聲音越發哽咽,肩膀微微聳動,“那些干花,要先用每日晨起、帶著草木清氣的新鮮露水浸泡七日。奴婢怕露水不干凈,怕耽誤了時辰,日日天不亮就起身,去御花園里最潔凈的花叢下,一滴一滴地收集,整整七日,才得了那么一小盅……”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已經徹底僵住的蕭徹,那眼神里充滿了被誤解的傷心和付出被踐踏的失望。
“皇上,這個香囊,奴婢真的很用心在做。每一針,每一線,每一味香料,奴婢都想著陛下戴上時,能舒心一些。奴婢以為,以為陛下會明白奴婢這點微末的心意……”
說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聲。
那破碎的哭聲在寂靜的大殿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感染力。
蕭徹僵在原地,臉色由憤怒的鐵青轉為難以置信的蒼白,最后是深深的懊悔。
他看著桌上那枚被他狠狠摔過的紫色香囊,那繁復的纏枝蓮紋仿佛都在無聲地控訴著他的暴行。
他竟然把她耗盡心血、傾注了所有情意的生辰禮摔在桌上?
還指責她敷衍?
“朕……”
蕭徹喉頭干澀發緊,艱難地開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笨拙,“朕不知道,朕不知道這么難,朕以為你是……”